会议结束时已经是傍晚六点多了,樊澄看了一下微信,谢韵之还没给她消息,说明她参加的那个电视节目录制尚未结束。她在出版社楼下的咖啡馆里买了个菠萝面包,点了杯咖啡,坐下吃这一顿简单的晚餐,顺便消磨等待谢韵之的这段时光。
一边吃着,她一边拿出手机来,点开电子书开始看。她这两天基本上都不去看网络上的消息了,尽管她短短几天就红透了半边天,从前曾有过交集的各路人马如今都莫名其妙地冒出来要找她吃饭聊天。她这两天但凡有空闲,便沉下心读《古文观止》或者《道德经》,她发现读古文是一个静下心来的好方法,并且她还能培养语感,为接下来的写作做准备,因为接下来她想要写的是古代背景的故事。
正专心读书间,身旁的座位却有人坐了下来,她扭头一看,发现是万镜。她手里端着一杯咖啡,一和樊澄目光对上,她就扬起了轻舒的笑容。
“怎么,等你家女友的消息呐。”万镜笑道。
樊澄“嗯”了一声,也冲她笑了笑。
开会时本也好好的,但这会儿两人单独相处,又陷入了莫名的尴尬中。
“今天上午,你妈妈来找我了。”万镜道,“哦,我还没恭喜你出柜成功了。”
樊澄有些吃惊,万镜则意识到樊澄可能误会了,忙摇手道:“你妈妈没有跟我说你们出柜了,只是她来找我就是为了谢韵之,我看你妈妈担心她就像担心自家媳妇似的,我猜你们八成是出柜成功了。”
樊澄笑了,道:“想来我妈也不会跟你提这事儿。”
她这话一出,万镜莫名有些感伤。曾几何时,她们也曾为了出柜感到畏惧且伤透脑筋,万镜和樊澄的母亲程蓓蓓很早就认识了,樊澄并不确定母亲是否看透了她和万镜当时是什么关系,但母亲始终对万镜非常好,万镜在崇拜程蓓蓓的同时,也十分忧心未来有一日自己和樊澄的关系曝光后,程蓓蓓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后来万镜进了央台,和程蓓蓓成了同事,两人变为了上下级和师徒的关系。但那时,万镜已经与樊澄分手了。世事无常,还真是难以预料。
她喉头嗫嚅了一下,转了话题:
“你妈妈来找我,告诉我她在策划一档深度采访调查节目,名字已经起好了,叫做‘谁敢言’。她说这档节目要揭露娱乐圈潜规则乱象,彻底撕破某些艺人戴在脸上的面具,走入最黑暗的深渊中。这种节目,新闻媒体没几个会做,也没几个敢做,做了基本上就代表着会彻底得罪这个圈子,被行业驱逐,这个策划可能会直接被台里掐死在萌芽状态。即便早有这个觉悟,她也要做,她问我敢不敢到时候做节目的主持人。”
樊澄哑口半晌,眸中激起情绪的波澜:
“你敢吗?”她终于问道,问出来时觉得口干舌燥。
“有什么不敢的,如果真到了需要安排主持人的地步,说明台里通过这个策划了,有台里领导撑腰,我又有什么不敢的。我本就是新闻记者,做访谈也不只是访谈明星,我不是娱乐圈的娱记,和他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万镜回答得却很轻松,樊澄甚至能从她身上感受到某种快然之感。
她的话并没能说服樊澄,樊澄是了解她的,她趋利避害,稳扎稳打,很少会冒险。做这种事,是大冒险,当然可一瞬点燃爆点,让她从此功成名就,但也会遗留巨大后患,使得她得罪无数人。若非不是本身有着特殊诉求的人,稍有理智都不该淌这潭浑水。万镜做她的访谈主持人,一步一个脚印,以她的冰雪聪慧和明理晓事,完全可以在圈中混得如鱼得水。当今这种娱乐至死的时代,当然访谈明星会获得更多的关注度,也是《人生》这个栏目最主要的收视来源。她没有必要摧毁了自己目前建立起来的事业,这种“富贵险中求”的事,素来都是野心勃勃的狂徒或被逼无奈的苦主才会去做。
“但是前提是,台里要通过这个策划。”万镜又一次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这回樊澄总算听明白了。
她不是要冒险,她只是想搭一个顺风车,博弈的事是上峰的事,她只是兵卒子,她唯一能决定的是跟着谁干。但显然她是打算帮这个忙的,不论是人情还是义理,她都选择了站在樊澄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