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魏晋

第9节(2 / 2)

“你都听到了?”魏瑾反问。

“都听清楚了。”管家是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短袍麻绔,乌木簪发,满面的皱纹都是严肃之纹路。

“从今日起,庄里的部曲分为两波,日夜巡守,院墙上准备好绳子,每日只开半日坞门,哨塔上随时有人警戒,不得有丝毫松懈。”魏瑾正色道。

“必定办妥,只是……”管家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您为何不给他们讲清楚?”

“纸上来得终觉浅,不撞南墙不回头,”魏瑾笑了笑,“说了,他们也不会听的。”

……

潞城是由漳河在太行山中冲刷出来的小块盆地,算是适宜耕作之地,曾经也有良田甚多,只是如今,大多荒废了。

皆因晋朝灭掉东吴后,便觉得天下大安,加上司马家得国不正,而为了防止晋朝篡魏之事重演,晋武帝解散了各地郡县的府军,让各地方无兵可用。又想到曹家不给族人兵权封地,这才让司马家篡位成功,所以晋武帝把司马家有点的血缘的都分封各地,领兵称王,意图便是若中央有难,诸王必会来救。

可惜晋武帝猜到开头,没猜到结局。

晋武帝死后,晋惠帝继位,他的智商实在低于水平线太多,王权旁落,偏偏又无人镇得住司马家的诸王,于是诸王相争,乱兵所过之处,农事无依,贫民们不得不背井离乡,而晋朝权贵不但不组织救助,还会抓掠流民中的青壮,或贩卖为奴,或收为民夫,也因此,不断有流民起事。

起义的农民领袖被称为“流民帅”,他们攻掠乡里,让更多的人沦为流民,不得不再去抢掠他人,如此如滚雪球一般,流民便越来越多,晋朝将领虽然多次将这些流民帅击败,可野火烧不尽,北方大地因此一片混乱。

而如今,年少无知的玩家们将数千流民安置在卫氏坞堡附近的山丘与谷地中,这里曾经是大片良田,养活几千人亦不成问题,可惜这些年人丁流散,土地大量荒废后,地上杂草灌木丛生,有的地方甚至已经长出树来,想要再耕作,就要重新开垦。

玩家们把这些流民分成几十支,分别划出土地和宅地,然后便指挥着他们烧山开荒,自食其力。

流民们吃到米糊后干劲十足,听说可以分到耕地时更是感激叩首不已,且正好是秋天,草木枯黄,土地很快便烧出来,只是挖出树根便老困难了——农具不够,耕牛不够,那普通的人拉木犁效率极低,按这速度,基本不要想在入冬前种下小麦。

静深有些心急,每天都扯着游析瑜的袖子问大哥你的炼铁高炉要多久才能好?

游析瑜也很无奈,光是耐火泥的配比就耗费他好些时间,中间垒炉还因为火泥干的太慢垮了一次,不过好在潞城这里方矿产丰富,煤铁皆有,但因为他们没有经验,练出来的铁都是铁渣,现在还在探索炼焦炭这个事情。

化学大佬虞玚表示只要焦炭出来,再把高炉修上个五六米高,保证铁水能出来。

还有个问题就是他们找的铁矿需要砸成粉灰,这个太耗费人力了,你们有没有机械大佬,做个蒸气机来碎石头呗。

立即有位自称内燃机专业的玩家冒出来,说做出来没问题,你先得给我钢铁。

于是这个类似于“鸡生蛋、蛋生鸡”的专业问题被暂时搁置了。

不过想到自己也是拖家带口的人了,玩家们责任心十足,动力满满,已经开始在探索烧陶、飞梭织布,就等着开荒完毕后带着商队出门大干一场。

他们每天都去视察自己的居住区,享受着流民们的尊敬与崇拜,感受救世主的力量,剪辑出的视频配上激动人心的音乐,挂上《人性的力量》这种标题,又在网络上带起一波高潮,在视频里憔悴的孩子对着玩家露出纯真的笑脸时,许多观众都感动哭了,喊着吼着求内测号,更有专业人士在知道玩家的困境后,主动要求去帮助炼铁,还在微博上透出自己学历经验。

有了选择后,游析瑜选美一般地在专业人士中挑了一个教授级别的冶金大佬,前来为自己助阵。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三天后,玩家们亲眼见证下,第一锅铁水出炉。

四米高的土炉耸立在后山腰上,在太行特有的“长崖”保护下,只有一条通往坞堡的下山路,炉边有一块很高的山岩,被开凿成了阶梯的形状,工人可以从梯上向炉顶倾倒矿粉和焦炭。

高炉周围以石砖保温,下方有着耐火泥做的气管,用于吹入空气,气管外接连着风箱,用泥密封,还有专业人士分析矿石,堪称晋朝练铁的史诗阵容。

“开炉。”顶着游析瑜账号的专家习惯性地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平稳在发号士令。

炙热的高温蒸气如同白雾,瞬间弥漫开来。

大家自发远离高温蒸气——因为有人被烫过了。

白亮的铁水从炉底奔涌而出,顺势流入铁模中,这些模具基本都是铁犁头,还有柴刀,用于解决如今的农耕问题。

打开模具后,一个个通红的铁器被拖入退火窑经历两至三天的退火,按教授的说法,退火可以消除铁器里的渗碳体,得接近于现代钢材的优秀铸铁。

光是想一想那样的成果,玩家们就心动神曳,仿佛看到把整个国家都种上稻麦的美好人间。

……

同一时刻,秋风萧瑟中,流民们捧着木碗,排着长队,在粥棚前领取还算浓稠的米糊。

一个流民小心地拿出一根木签,递给崔涞,这是那些贵人说按“工分”领食物的凭证。

“名字。”少年问。

“赵老七。”流民拘谨地缩着头,小心地递出碗。

崔涞看了木签上的名字和下边的两个朱圈,点点头:“两勺。”

崔鸢立刻拿起拳头大小的木勺,给流民两勺面糊。

“下一个。”

赵老七端着木碗,三两口将面糊喝得光生,又舔干净了碗,这才缩着头,走到一边的树林里,这里有已经有着十来个流民围聚。

“老七来了。”

“看来是吃饱了。”

一个神情豪爽,消瘦却甚是高大的汉子眯起眼睛,看向远方静立的坞墙,嘿道:“这坞堡很富啊,都能把粥煮稠,那山后的炊烟火光,没一日停过。”

“赵老七,你那边如何?”

“我这能来十几个,他们愿意干这票!”那赵老七浑浊的眸光里带着贪婪与恶意,“凭啥那堡里人就能吃饱喝足,我们就在在外边挨饿受冻,只要咱们杀进去了,女人粮食,要什么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