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伯父财大气粗,常与政界人士来往,可没想到,不出三天,他就打通关节,送我去监狱见顾鸣章。
“伯父,之前是我任性了...”站在监狱门口,我仰头看向宋伯韬,心里突然有些愧疚。
宋伯韬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笑道:“你这孩子,现在是要反悔了吗?”
我连连摇头,“不是的,伯父,来都来了,我要去见他。”
“你既然决定了,就去吧,一小时内出来,不要逗留,知道吗?”宋伯韬知道我心意已决,但还是按着我的肩交待道:“不管他最后作何决定,你都尽力了,平舒。”
“鸣章一定会改主意的。”我相信宋平舒有拯救顾鸣章的能力。
“让魏岩陪你一起去吧,别被吓到了。”宋伯韬还是有些不放心。
“好。”我没有再拒绝他,朝魏岩点了点头。
顾鸣章我是不怕的,但监狱是个什么牛鬼蛇神都有的地方,还是多带一个人比较保险。再说了,剧情走到这里,顾鸣章和魏岩是迟早要见面的,由我来做中间人,其实也很合情合理。原书里魏岩是怨恨宋平舒为救顾鸣章而死,所以视他为敌人,只要我没事,魏岩和顾鸣章之间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走吧,魏岩。”深吸一口气,我迈出一小步,走进了监狱的大门。
魏岩一句话没说,自顾自地走在我身侧,倒像是在为我开路。
自从那天晚上在门外看到我为人求情,魏岩就变得很古怪,可我毕竟没有时时刻刻看着他,哪里古怪也说不上来。
“魏岩,顾鸣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必须想办法救他,还有上次我在街上迷路,其实也是因为想打听他的消息...”我放慢了脚步,向魏岩坦白了一切。
越往里走,灯火越暗,我看不清魏岩的神情,只听他淡淡道:“平舒,我知道顾鸣章的,他们都说你们定过亲...就连你到上海来,也是为了他吧。”
“是,又不全是,怎么说呢?我们的婚约其实已经作废了,我也不是为了他来上海的...”话没说完,迎面走来了一个穿着警服的狱卒。
“您就是宋小姐吧!”这狱卒突然大声讲话,还真是吓了我一跳。
“你是?”我虽然很讨厌这人打断我和魏岩的对话,但还是压下不满朝他微笑,毕竟眼下还得指着他引路。
狱卒很是自来熟,点头哈腰地和我说起他自己:“宋小姐你好,我啊,是这城北监狱管事的,江一复。”
“那你应该知道我今天来的目的。”我言简意赅,不想同这人多做纠缠。
江一复点了点头,“知道,知道,我这就带小姐去。”
“为什么不把所有的灯打开?”魏岩终于说话了,却是在问江一复。
“瞧您这话说的,这里毕竟是监狱,电线通过来都不容易,谁还白天开那么多灯呀!”江一复话虽如此,还是不情不愿地打开了所有灯。
眼睛才刚习惯黑暗,突然又被这些灯闪了一下,真是刺眼。
我向魏岩身边靠了靠,不安地遮住眼睛,我很清楚,城北监狱的全貌此时才真正显露在我面前。
“别怕,我在。”魏岩轻轻拍了拍我的背。
“嗯。”我皱了皱眉,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与之前设想的场景完全不一样,本以为这里面关的都是凶神恶煞的囚犯,然而事实却恰恰截然相反,牢房里的囚犯甚至有很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
“宋小姐,走这边,顾鸣章被关在里面的牢房。”江一复哂笑一声,白了这些囚犯一眼,继续向前走。
一路走过去,我看到了灰头土脸的学生,也看到了黯然失魂的工人,还看到了伤痕累累的农民,原来,这就是租界外的世界。
我的心抽了一下,拉住魏岩的手,不敢去想更多。
“平舒,别看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魏岩握紧我的手,突然说了这样的话。
我侧目看他,只觉魏岩眼里少了几分真实,多了几分冷漠,难道他就一点不同情这里的人吗?明明他才是最懂他们的人。
“他们怎么就可恨了?难道他们不是为了国家吗?”我反驳他。
江一复听了我们的对话,笑着摇头道:“嘿哟,这些人被关在这,哪有小姐说得那么高尚?真要出去早出去了。什么为了国家,他们呐,都不被社会所容,还提什么国家,不过是些自以为是的痴人,这国家大事哪轮得到他们说了算啊。”
“你…”我被江一复气得说不出话来。
“哎,快到了,宋小姐,我跟您说,您要见的这顾鸣章啊,他也是个怪人,我就没见过这么一心求死的人,明明一句话就能出去的事,非硬着不肯退一步。”江一复终于说起顾鸣章。
“我一定会说服他的。”我压下心中火气,白了江一复一眼。
“是是,都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江一复又一番恭维。
我刚想骂他,魏岩却先开了口:“好好带路,瞎说什么?”
江一复总算闭了嘴,带我们到了最后一间牢房。此处只关了一人,便是顾鸣章。
顾鸣章靠墙而坐,垂着头不发一言,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脏兮兮的,胡子都长了出来。
“喂,顾鸣章,你瞧瞧谁来看你了?”江一复熟练地敲了敲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