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中,有人推门而入。窗外哗的划过一道闪电,将门口照的洞亮,风带着雨丝卷入屋中,顷刻就将门口淋湿了一片。
一个披着斗篷的人站在门口,她斗篷边沿滴滴答答落着水,在夜色中映得惨白一片。洛晗放下兜帽,隔着屏风隐约看到凌清宵的身形,她匆忙解开斗篷,快步跑到凌清宵身边。
“凌清宵,是我。你怎么了?”
凌清宵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进入了幻境,竟然在这里看到了洛晗。洛晗跑到凌清宵身边,伸手握住他的脉搏,瞬间心凉。
灵气怎么会这样乱?洛晗顾不得询问缘由了,想要立刻为他梳理经脉。但是凌清宵却握住洛晗肩膀,问:“你身上为什么这么冷?外面雨很大吗?”
洛晗刚才裹着斗篷,虽然斗篷上全是水,里面的衣服倒是干的。洛晗哪顾得上天气,她匆匆坐到塌上,说:“你伸手,不要抵抗,我这就为你梳通灵力。”
洛晗扣住凌清宵的经脉,正要疏导灵力,被凌清宵反手扣住。凌清宵握着她的手,低语道:“你的手也是凉的。”
天哪,洛晗没辙了,俯身靠近凌清宵的眼睛,一动不动望着他:“凌清宵,是我。我是洛晗。”
神有言灵之能,出口即成真。洛晗在眼睛中蕴含了神力,刺穿重重魔障,直入本心。
凌清宵一直被困在一团团黑雾中,周围是战场,充斥着哭声和惨叫声。这其中有死在战争中的普通人,也有被他杀死的魔族。
他这些年来,真的杀了很多人。
他在一团混沌中独行,忽然天上照来一束金光,短暂地驱散黑暗,在漆黑中光芒闪闪,宛如神佛普渡众生。
金光很快就消失了,可是这片刻的明亮,已经足够凌清宵清醒过来。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哑声问:“真的是你吗?”
“是我。”洛晗叹气,低声道,“我回来了。”
凌清宵展臂抱住洛晗,他双臂极其用力,都勒得洛晗有些痛了。洛晗惦记着他的心魔,说:“有什么话一会再说,你的灵力还在暴动,要赶紧疏通灵力。”
“洛晗,我前几日的行为,是不是非常低劣?”
洛晗愣住,道:“不会,你怎么会这样想?”
“将你锁在玉清宫,还假借偏殿之名骗你进去,还能有什么事情比这更卑劣?”
“没有的。”洛晗轻轻环上凌清宵的腰,说,“一方强迫,另一方不情愿,这才叫禁锢,如果双方都愿意,这不过是不同的生活方式罢了。我一直都愿意留在你身边。”
凌清宵没有说话,洛晗知道他还是不信,继续说道:“我刚来到仙界的时候,什么都不懂,是你救了我,手把手教我御剑、飞行、修行,我最开始甚至连仙界的字都认不全,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每次遇到危险都第一个挡在我身前。我最开始接近你时确实另有目的,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假意早已变成真情。你其实一直都很好,你对我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凌清宵越发紧地搂住洛晗,恨不得将她揉入骨血,这样此后就再不必担忧分别。他说:“这三个月来我一直觉得很虚假,每一天我都在怀疑我在做梦,直到触碰到你,我才能相信这是真的。这是我们相识的九百二十五年,每一刻每一分都在流逝,是不是等超出一千年后,我们之间就没有关系了?”
“不会的。”洛晗靠在凌清宵肩膀,轻声说,“我们可以成立一个更长久的契约,终身不悔,你就再也不需要担忧时间了。”
凌清宵怔住,没有说话。洛晗挣了挣,推开凌清宵的手臂,定定看着他的眼睛:“我们成婚吧。”
凌清宵能从洛晗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门口倒灌的风,飘进来的雨丝,屋外隐蔽的脚步声,都真实无比。凌清宵轻声喃喃:“这是什么幻境,竟然如此真实?”
“这是真的。”洛晗有些恼了,挑眉道,“你经历倒是丰富。你之前在幻境中都看了些什么?”
“没有。”凌清宵用力握住洛晗的手,说,“幻境都是由心而生,我即便在假象里,也不敢幻想这样的事情。”
他说完,微微顿了顿,漆黑的眼珠一瞬不瞬盯着洛晗:“你刚才说的,是真心的吗?”
“你若是信我,那就是真的。若是不信,那就是假的。”
凌清宵再也按捺不住,紧紧拥住洛晗。洛晗刚被抱住就赶紧挣脱,急急忙忙道:“先放开我,你刚才陷入心魔,灵力在经脉中乱窜,必须赶紧解决……”
“已经好了。”凌清宵伸手,示意给她看,“你愿意答应,我欢喜都来不及,还有什么伤好不了?”
洛晗半信半疑地握住他的脉搏,发现真的是。洛晗一时无语,疑惑道:“你的经脉还听得懂人话?”
要不是知道不可能,洛晗都以为凌清宵在故意装病骗她了。可是他刚才心魔发作的样子,做不得伪。
凌清宵抱住她,和洛晗额头相贴,说:“世间百难,唯独你是解药。你同意成婚,足以抵得上世间一切良医,若是你能早点嫁给我,那将包治百病。”
洛晗看着他的眼睛,笑道:“花言巧语。”
凌清宵轻笑,抬头揽紧她,低不可闻道:“是真的。”
邹季白在夜里发现凌清宵灵力暴动,心道一声糟了,从床上跳起来就往主院跑。他一边快步赶路,一边匆忙召齐手下,没想到等他赶到主院,发现门已经被人推开了。
门口积了一大摊水,还有一款女子的斗篷堆在地上。邹季白看了一会,悄悄挥手,示意属下们退后,到外面等。
果然,很快,雨就停了。风吹散城市上空的阴云,露出满天繁星,明净如洗。
邹季白知道,陛下最严重的一次心魔暴动,已经度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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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风羽嘉和叶梓楠婚礼的日子。大婚当日,宾客云集,尤其是有小道消息传言,天帝陛下也来了。
能让天帝便装参加婚礼,可见叶梓楠和风羽嘉简在帝心。云州王对此既得意又惶恐,得意是因为自家儿子受天帝关注,惶恐是因为……天帝陛下真的太可怕了。
前几日的心魔风波悄无声息地翻过去,除了云州下了一场大雨,再没有其他影响。反而是凌清宵一改之前冷淡的态度,对这场婚礼极其上心。
婚礼上,云州君王战战兢兢地请凌清宵坐主位,凌清宵不肯,道:“本尊微服私巡,不欲铺张,你们只当本尊不在场就好。朱雀王身为国君,云州王是世子生父,你们二位才该坐主位。吉时快到了,二位去主持婚礼即可,不必在意本尊。”
云州国君赔笑,他们怎么可能不在意。然而陛下这样说,他们不敢强出头惹陛下不快,只能按凌清宵的话去操持婚礼。
云州国君人不在跟前,可是视线一刻没有离开过凌清宵。他发现天帝陛下今日格外专注,挨个打量婚礼场中的器皿。云州国君心惊胆战,那些东西怎么了?难道天帝陛下觉得他们太铺张浪费了吗?
耳边礼乐热闹非凡,宾客各个喜气洋洋,可是云州国君的心情却非常跌宕起伏。他发现凌清宵看完了场中器具,又抬头看上方。云州国君也跟着抬头,使劲盯着上面。
云州国君盯了很久,发现除了房梁,好像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云州国君更忐忑了,莫非,房梁用了什么超规制的东西?
云州国君抬头盯房梁,周围的侍者也纷纷抬头,到最后,连路过的客人见了,也忍不住抬头朝上望一眼。云州国君看到自己脖子酸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他纳闷地收回眼,身后的侍者们终于敢低下发酸的脖颈,暗暗活动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