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晗发现鸟类的脑容量果然不太大,她依然不为所动,淡淡道:“所以呢?”
鸟类都自恋,还虚荣,红衣男子一听就不服气了。他正要和洛晗理论,他们后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二公子?”
洛晗带着幕篱回头,见一个双眸剪水、秀雅绝俗的女子望着他们这个方向,一双笼烟眉似颦非颦,一双杏眼里泪珠似落非落。
洛晗立刻知道这是谁了。
女主,云梦菡。
云梦菡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到了凌清宵,她立刻跌跌撞撞地跑向凌清宵,到近前时,又害怕般停住:“二公子,你活着实在太好了。你当日落下深渊后,我想要跳下去追你,可是绝灵深渊马上就消失了。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担心你,每每想到就心痛欲绝,以泪洗面。现在知道你没事,实在是太好了。”
云梦菡语无伦次地说完,怯怯停住:“二公子,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她说完后,那双水做的眸子中顿时弥漫上雾气,泫然欲泣:“你是不是在怪我?我知道,你一定在怪我,怪我当时没有跳下去救你。”她说着伸出手臂,就要自断真身:“我这就把命赔给你,这是我欠你的。”
洛晗站在旁边看完了女主从激动到悲伤再到割脉一整套表演,而这个过程中,凌清宵一句话没说,甚至都没有看她。
女主脑补能力未免太强。凌清宵还什么都没说呢,她这就要割脉赔罪了。
云梦菡的灵刀即将落下,忽然被一道霸气的红光打散,紧接着,她纤细的手腕就被一个男子牢牢握住:“云梦菡,你疯了?你在做什么?”
洛晗和红衣男子齐齐把视线移向新出现的男子。这个男子身形高大,衣着华丽,五官自然不算丑,可是和凌清宵比起来那就落于粗犷。可是他气质霸道张狂,倒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在。
红衣男子悄悄问洛晗:“这是谁啊?”
“凌重煜。”洛晗小声和瓜友分享背景知识,“这位是凌清宵的哥哥。前面那位是云梦菡,他们俩的小师妹。”
红衣男子了然,兄弟二人争一女,这个剧本精彩。他感叹完后慢慢觉得不对,这几个名字,为什么听起来熟熟的?
“凌!莫非……”
洛晗“嘘”了一声,示意他安静。
凌重煜只是一时不查就不见了云梦菡踪影,他赶紧用法器追踪,刚找到她的踪影,就看到云梦菡用灵力化刀,要往自己的脉搏上切。凌重煜吓得魂飞魄散,立刻飞来阻止她。
凌重煜险险拦住,后背都吓出一身冷汗。他缓过来后立刻大怒,用力拽着云梦菡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厉声呵斥。
云梦菡又是委屈又是痛心,眸中雾气弥漫:“大公子,我是为了给二公子赔罪。只要二公子能消气,我便是把这条命舍给他也无妨。”
凌重煜听到云梦菡的话,终于把视线投给其他几人,也终于发现他的弟弟正站在不远处。
凌重煜的表情很快变得冷淡,口吻也十分生硬,和刚才对着云梦菡判若两人:“是你,你原来还活着?你既然没事,为什么不报信给家里,你知道这段时间父亲母亲为你操了多少心吗?”
刚才云梦菡的出现的时候,凌清宵就知道其他几人肯定在不远处。雷劫那日的一切仿佛又浮现在眼前,天雷降下的刹那,所有人都扑向凌重煜。生母和养母不顾性命挡在凌重煜身前,父亲祭出本命法宝为凌重煜挡雷劫,连凌清宵的舅舅,临山宿家家主,也扔出一件又一件法宝,为那个和宿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挡下滚滚诛魔雷。
他们甚至没有想到,凌清宵也在。
这几乎成了凌清宵的心魔,凌清宵从深渊落下,昏迷前最后一眼,就看到众人站在山崖边,彼此交谈,可是没一个人有意向跳下来救他。
凌清宵闭上了眼,任由自己坠入黑暗。
只可惜,他没有死,他竟然还活着。凌清宵其实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可追求的,他甚至不知道这个荒诞又失序的世界,有什么存在的意义。曾经他一心想着修炼,他以为,等他足够强大了,这一切就会不一样。
可惜,事实证明,并不会。
凌清宵虽然还活着,心却早已死寂,如今的他,无异于一副行尸走肉。只不过洛晗救了他,她要求他保护她一千年,凌清宵难得得到别人的好意,所以不忍拒绝,也不能拒绝。
凌清宵以为这是最好的结局了,他保护洛晗一千年,等到她有足够的自保之力,他就可以放心地从这世上消失。而曾经那些故人,相处时总是痛苦多过快乐,之后,也就不要再相见了吧。
就让钟山之人,当他死了吧。
然而上天不肯放过他,凌清宵在这里,又遇到了熟人,还是他曾经以为的唯一对他好的人,云梦菡。
凌清宵记得,云梦菡当日哭得双目通红,浑身颤抖。那根纤细的手指就那样颤抖着,痛苦着,指向了他。
凌清宵立刻在心中念清心咒,好不容易在神域中压下的心魔,此刻又有抬头的趋势。凌清宵告诉自己不要听不要看不要理,他已是个死人,现在行走世间不过是履行最后一份责任。但是事与愿违,他避之不及的人,非要一个个出现在他面前。
等听到凌重煜指责他为何让父母担心时,凌清宵的心魔险些当场失控。他觉得可笑,他百死一生,好容易从绝灵深渊爬出来,他的这些亲人们从没有动过寻找他的心思就罢了,见面第一句话,竟然是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诉家里,让家里白白担心这么久?
凌清宵双眼望着前方,再一次平静又认真地想,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是他想错了,还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错的?
云梦菡倚在凌重煜身后,见凌清宵看都不看他们,又痛苦地涌上眼泪:“二公子,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们?你要怪就怪我好了,不要迁怒夫人和大公子,我当时应该陪你一起跳下去的。”
“梦儿!”凌重煜不悦地呵斥了一声,回头看向凌清宵的目光已经殊为不悦,“绝灵深渊寸草不生,百万年以来无人生还。你掉下去时事发突然,我们没来得及拉住你,等你落下去后,父母也想过救你,只是父亲是钟山家主,母亲是一族主母,他们两人举足轻重,总不能为了救你而亲身涉险。还没等我们商量出办法,深渊就消失了,我们更是有心无力。”
凌重煜说完,紧紧绷着下巴,说道:“好在你并无大碍,既然已经平安出来,就回家吧。”
回家吧。凌清宵平静地想,回家做什么呢?继续任劳任怨、勤勤恳恳地为钟山的事业添砖加瓦,最后让父母的宠儿凌重煜继承,从此他们一家人团圆美满地生活在一起?
他们究竟把他当什么?
凌清宵不说话,神情拒人于千里之外,完全视凌重煜于无物。
“你!”凌重煜出奇愤怒,碍于周围还有其他人,只能忍着气,呵道,“不知所谓。莫非真如梦儿所说,你对家族有怨?”
云梦菡已经泪流满面,心口痛的简直无法呼吸:“二公子,你连我也不理了吗?你以前,从不会对我这样的。你如果怨我恨我,你说出来,不要自己憋着好吗?我说了我会舍命救你,虽然你现在已经平安了,但我说到做到,这就把这条命赔给你。”
云梦菡作势又要割腕,凌重煜心疼的不行,自然用力攥住她的手。云梦菡一点哭一边挣扎:“你放开我,我要给二公子赔命。”
“凌清宵!”凌重煜冷冷看着凌清宵,眼中的怒火毫不掩饰,“你这就满意了?是不是我和父母也要为你赔罪,你才肯干休?”
洛晗实在忍不住了,说道:“省省吧,他还一句话都没说呢。”
洛晗突然说话,把云梦菡和凌重煜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他们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凌清宵身边还有一个女子。
或许并不是才发现,而是一直懒得注意。洛晗面容和身形都隐在幕篱后,悠悠道:“割腕也好,赔罪也罢,一直是你们俩在唱对台戏。自从你们出现,他和你们说过一句话没有?他都懒得理你们,你们还不依不饶往上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