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与我不必忌讳。”泡在冷泉里,她的声音都是嘶哑的。
不必忌讳……冯弦机心神一荡,不知是为这眼前的景色着迷还是为她这句暧昧的话。
“你……”
“今晚算是我欠王爷一个大恩情,他日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遇,只要王爷开口,我必定还你。”汤凤牙齿打颤,眼神坚定地看着他道。
冯弦机因她理智清醒的话回过神来,看她泡得差不多了,伸手递给她:“上来吧。”
今晚的狼狈被他悉数看去,再矫情似乎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她展臂在水里划动了两下,指尖触到他的,然后将手递到了他的掌心。
冯弦机双手置于她的肋下,向上一举,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她从冷泉出来了。
兜头而来一件大氅将她严严实实地盖住,他就这样抱着她的双腿往上举着,将她带入了一个温暖的屋子里。
汤凤感受到了从他身上传递过来的热量,那是一股霸道又强势的温度,瞬间就能将她身上的寒意驱散大半。她什么也看不到,于是这种触感就变得更加清晰。
好奇怪,她居然对一个才见过第二面的男人产生了一种信赖感。以她多疑又自私的性格,她如此放宽心胸去接纳一个人的好意,实属罕见。
冯弦机还不知道自己获得了多么难得的待遇,他招来侍女服侍她重新沐浴,见她有些防备,特地解释了一句:“都是哑女,不必担忧。”
汤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褒奖,接着便随着侍女一同进了内屋。
冯弦机也不在意,轻笑了一声,掸了掸袍子,宽坐在外间等候。
半个时辰后,沐浴更衣后的汤贵妃步出,看她精神尚好,显然还没有把今晚的变动放在心上。也是,一贯喊打喊杀的人怎么会被这样的阵仗吓住呢,看她脚踢庆王的劲头就知道她是决不肯吃亏的人。
“我送贵妃回去?”冯弦机起身试问道。
汤贵妃按了按手,落座在他的对面。她的气势还真是不错,起码在力克千军万马的统帅面前,她居然指挥得心安理得,并未任何忌讳。
“今日是我失算,没想到庆王狗急跳墙竟然敢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王爷既然碰着了,那我也不避讳了。”汤贵妃淡定地道。
碰着?她措辞还真是严谨。
冯弦机不得不解释一句:“我的副将在你住所附近发现了火油,料定有人要对你不利,所以提前告知了我。贵妃要是不相信我尽可以去查证,我冯某人身正不怕影子斜。”
“火油?可今日并没有人纵火。”汤贵妃双眼半眯,心中思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西南王果然深谙兵法。他早已得知消息却没有派人来告知她,反而是借着这个机会救了她一命,得了她的人情,好计策啊。
冯弦机坦然回视,没错,他就是故意的,咋?
“火油的事贵妃可以回去后查证,庆王被你踢残了的事……”
汤贵妃冷哼:“料他也不敢闹开。”
“可贵妃今后就多了一个死敌,在这虎狼环伺的京城,贵妃难道不怕有一天落入他人之手吗?”冯弦机问道。
怕?汤贵妃仰头轻笑一声,这声笑讽刺又轻蔑:“我要是怕的话就不会走到今天了。”
冯弦机注视着她,认真分辨她脸上的神色。观察许久,让他失望的是她的脸上真没有他想看到的畏惧和后悔。这天下都流传着贵妃横行霸道、放肆狂妄的行径,说远一点先皇后的死跟她脱不了干系,说近一点光禄大夫宋仁的女儿嫁给流氓地痞跟她脱不了干系,这些,都不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女人干出来的。
冯弦机收敛了目光,心底的失望如涟漪般荡开。拥有这般绝代风华的女子竟然是如此的品行,他说不清到底是遗憾还是失望。
“贵妃娘娘,一切珍重。这世间尚有公理,得饶人处且饶人。”冯弦机自觉与她没有什么共同话题,起身,作势要送她回去。
汤贵妃看向他,她为人细腻观察入微,她能明显感受到冯弦机的前后态度变化。结合他的劝告,她知道他是在告诫她莫要太张狂。
她随之起身,笑容渐渐漫上嘴角,罢了罢了,她从未希望有人理解她做的一切,他今日能出手搭救一次已然很够意思了。
冯弦机疑惑地看着她,她为什么会笑?他可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好笑。
“劳烦王爷,再送我一程。”笑意止于她的唇角,肃穆了神色,她率先跨出了大门。
夜风吹来,翻起她一侧的裙角,还未等他跟上去,一切又安静地回归到了原位。如同他们之间的谈话,好像有什么东西他看见了但是又很快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读者说不想看后宫的戏码了,我尽量加快进度,早日赶上文案中发生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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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放他一马
次日一早,崔琦接到了旨意,贵妃召见。
“末将参加贵妃娘娘,娘娘金安。”崔琦一身铁甲跨进屋内,单膝点地请安。
汤贵妃坐在上首,一言不发。她似乎没有睡好,依靠在楠木椅上,单手轻轻揉着自己的额角。
贵妃不开口崔琦就得一直跪着,他是军旅之人,受点皮肉之苦并不算什么,但是他从内心排斥这位飞扬跋扈的贵妃,心里并不爽。
这凌云阁并不是贵妃常来的地方,一年也就两三次而已,可看看这凌云阁的布置和花销,虽寺庙之内不便见金银玉器,可这成套的楠木家具又岂止是金银玉器可比的?再看这屋内焚烧的香,又哪里是寻常宫妃可见的?
崔琦对贵妃不满久矣,即使陛下派他到贵妃跟前当差,他也并未将她放在眼里。
一个时辰过去了,崔琦还维持着请安的姿势。
莲叶瞥了他一眼,执起扇子上前,轻轻为贵妃打扇。风一来,贵妃便慢悠悠地转醒。
“崔将军。”
“末将在。”
“你祖上是开国功臣,你父亲还有世袭罔替的爵位在身,在本宫跟前当差,着实委屈你了。”汤贵妃漫不经心地说道。
崔琦不知她何意,如果是因为昨晚的事情,他可是听从她的吩咐走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