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台湾,他就透过大学射箭社的指导教练确认她现在在一间台北的高中当教练。他公司在新竹,虽然不是见不到面的距离,但他是工程师、她是校队教练,生活圈比学生时期更难找出交集,他暂时找不到适合重逢的场合,于是决定先将自己的生活安顿下来,再来好好计画如何与她重逢。
接着,发生了一些事让他暂时无法安顿——回国不久,妹妹就发生车祸入院,他工作之馀的时间与精力被这件家庭大事佔去大半;妹妹康復出院后,他终于有心思为自己打算,花了几个月看房、买房后又花了几个月装修,真正安顿下来,已是回来快满一年的事。
尚未安顿下来的期间,他一直都在思考哪里才是最好的重逢场合,不想贸然用掉最重要的第一次重逢的机会。
机会在他刚搬进新居,生活终于安定下来的时刻降临。
他在射箭社社友群组里看到学弟转发「射手之翼」即将开幕的消息,原本只是好奇当年与他交情不错的周少伦开了怎样的店,点进官网,却赫然发现她名列授课教练名单,便登入了许久没使用的社群帐号,想从周少伦口中探消息。
他一登入帐号,便看到周少伦三个月前邀他出席试营运的讯息。在那则讯息中,个性善良的周少伦主动关心当年的滑雪意外,问他身体现在都还好吗?失忆都恢復了吗?
当年他失忆的事,想必透过父母间的转述,从孙羽翎那里传出去了。而且因为父母并不清楚意外当时的细节,他又避开这群人许久,周少伦听说的讯息相当片面过时,也被传得比实际状况严重。
他看着讯息愣了半晌,突然灵光一闪——
两人交往时,因为她还没准备好向共同朋友公开,他没对任何人透露女友的身份;分手后,曾有人试探地问起女友的话题,他不想谈,以意外后很多事记不得了一语带过,眾人也就识相地不再多问。时间过去,往事没人再提起、交往的纪录又几乎消失殆尽,这个前女友,在他人生中消失得乾乾净净、不留痕跡……
如果他宣称忘了她、忘了两人的过去,没人能拆穿他,对吧?
这个发现让他顿时心脏狂跳——当年她分手分得决绝,他也担心一见面,说过别再联络的她,会不会立刻转身离去。
如果他自称失忆,她或许就不必为分手时说过的狠话尷尬,能比较自然地面对他?
他顺着周少伦的询问回讯,装作想不起许多往事,问到了关于她的重要讯息——她不仅在射箭场教课,还已经成为「射手之翼」的正职员工。
他等待多时的机会,终于出现。
只要她在射箭场工作,他可以找很多理由去见她。
如果能报名她开的射箭课,还能每週固定见面……
他脑中转起各种疯狂念头,但最后还是恢復理智,告诉自己只要与她见一面就好。
开幕那天,他做好了去和她打声招呼,像朋友一样聊聊近况就好的计画,计画却在站在射箭场大门那瞬间被改写——
明明馆内人这么多,他却不费吹灰之力立刻找出了她。
只一眼,他便直觉地感到不对劲。
其实她没什么变,短头发,小巧的脸,内敛的举止,脸上还多了使她更清丽的淡妆与礼貌笑容,但……
她整个人好紧绷,没了往日的寧定从容。明明做着教人射箭这种她应能轻松胜任的事,一举一动却格外小心,像深怕出错。
她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好想跟她说说话,逗她笑……
他立刻发现自己不甘心只与她见这一次面。
他的大脑马上替他找了好理由:是啊,只见一面,怎么找得出他想知道的答案、还有她变成这样的理由呢?
他开始思考怎样才能创造理由来见她,之前设想过的疯狂计画瞬间回笼——开幕当天人潮眾多、负责报名的员工不认得他、认得他的那三人又忙得根本没发现他出现,为他之前认为成功机率极低的计画开了一路的绿灯,等他回过神来,已站在缴费柜台报名。
趁乱完成课程报名,远远看着她带射箭体验活动的身影时,他突然又对这个计画中最疯狂的部分——自称失忆——感到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