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他蹭,小脸扭到一边去。今天难得卷了一点刘海,还戴了耳环,好看得让他嫉妒,嘴巴凑过去,抿了小耳垂用力碾了一下,“真不去医院啊?”
“测了,不是。”
姨妈晚了一周,这么个古老、俗套又致命的问题。作为季萱,那个“季节的季,萱草的萱”,本该自己买试纸、去医院,悄无声息做决定,让这件事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可是没有,第一次,她做了小女生该做的事,先告诉那个男人。不是电话,不是微信,而是自己跑来,窝在他怀里,告诉他。
那一刻,张星野真的像被雷劈了,如此浅显的字面意思根本不及想,突然甜蜜到爆炸的感觉,几乎废了他的大脑。
应该没有怀孕,他知道。和她在一起的每一次,他都绝对小心,再是疯,再是忍不住,也不会挥霍她的身体,哪怕是第一次。虽然当时他已经单身很久,可在随身旅行的医药箱里,安全套是常备物品,就像心脏除颤器,可以用不上,一旦用而没有,事关人命。
自从成了他的萱,她的周期就刻在他的脑子里。他们的故事是意外开始的,绝不可以再用意外来结束。他是这么恨他的小混蛋,强迫她真的是便宜了她,虽然他经常不自觉就犯这个毛病,可骨子里还是想相信有一天她会心甘情。更或者,是隐隐担忧,如果真要如此,最大的可能不是他欣然“奉子成婚”,而是莫名其妙就“妻离子散”。
那一天很微妙,说出来之后,空气都变稀薄,再也没有传出什么声音。就那么抱着,他手臂都勒麻了,把她紧紧扣在胸口,都没想一下还能不能连呼吸。不知道她的小脑袋在想什么,张星野只知道自己当时就是虚软的一大团,站都站不稳的飘飘然。
下午,他开会,她在办公室等着。一起下班,去超市买菜,做饭,吃饭。那一晚,是认识以来,她最乖的一晚。温柔至极的夜,淅沥的雨声,嗅着怀里软软的香甜怎么舍得睡?享受她给他制造的小小幸福,虚在云端也能这么钻进他心窝里,就此一夜到白头,天荒地老了……
第二天,大手握着她,拿着那个一条线的测试棒。手心暖暖地揉搓着,一个心照不宣的结果,还是给他揉搓了一分钟她才抬头,看着他,笑了。有点促狭的小脸,他抬手去捏,心撑得满满的,心疼这只游离不定的小闷葫芦,什么时候能真的变成小混蛋?
此刻抱在怀里,她又是躲,可那小心眼里早该知道她已经惹不了他了,挣不脱,他接着说,“经期不准不能总拖着,找大夫看看,是调养是用药,让我心里有个数,嗯?”
“没事儿。”
头顶的男人没吭声,初夏的早晨闷闷的,睡袍蹭散开,男人的身体熏着她,清爽的味道都在升温,再这样澡要白洗了,季萱只好嘟囔了一句,“今天不是画展么?完了再说。”
张星野“嗯”了一声,看着镜子里。还是那副神在在的小样子,意外鲜红的唇非但没有让小脸升温,反而像冰碴子上那颗樱桃,越发冒着寒气。她从来都能自成风景,让他站在身边怎么都不合适,可现在,清瘦漂亮的锁骨后是男人的睡袍和半裸的胸膛,总算跌落人间,跌在他怀里,挨着她的脸他眯了笑,“今天钱大师不能再装不知道我了吧?”
“谈不上。你没和大若接触过,其实他很好相处,和心伟关系就不错。”
“那是因为他知道心伟一点戏都没有,怜悯式礼貌,我怎么能一样。”
“是啊,你是戏精。”
镜子里男人的眉一下挑了起来,冒犯得很。季萱噗嗤笑了,“大若每天那么忙,哪有功夫想这些。”
“忙?都来这里好几次了,不该认识一下我么?”
闻言季萱抿了抿唇,最近这一个月因为总在大若工作室,他便常来送她,只要张星野在就会特意下楼来等着,可是大若压根儿就没注意,路灯的阴影里连个手都没挥,他却还是坚持着下楼来接。“你干嘛这么在乎他?”她忍不住问。
“因为他在乎我啊。”张星野扭头轻轻啄她,“在乎得不行不行的……”
近在耳边,大男人的声音居然可以这么腻,呵得她好痒,汗毛都竖起来了,季萱不得不咽了一口,生把到了口边的那句“你别没事找事”给咽了回去。
小丫头不吭声就是最好的答案,张星野很满意地零距离端详着她,“萱,”
“嗯,”
“新买的口红?”
“旧的。”
“再涂一次吧?”
嗯?感觉到他搂着她往怀里转,季萱立刻明白,“不!”
应着声她就要挣,张星野笑,一把摁住转过来,刻薄的小嘴巴就在眼前,正低头要得逞,忽然,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真特么是时候!他的就算了,可惜是她的。勉强给她接起来,里面传来钱方若的声音,“下来吧,我到楼下了。”
“这么早?”
“早什么?干了一宿,饿死我了,去吃早饭!”
“哦。”
这大舅哥就是这么不合时宜!张星野咬牙也不得不松了手臂,等她挂了电话,他说,“跟他说,晚上我接你们一起吃饭,还有tony,啊?”
她没理,小心把手机收进裙子衬里,抬头看他,几秒对视,小眉一蹙,“等什么呢?没听到我要赶时间么?”
张星野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大手捧了她的小脸对着那红唇狠狠咬了下去……
……
刚刚八点半,距离国际艺术中心剪彩开展时间尚有一个半小时,大若的车已经停在了嘉宾停车位上。
其实参展人员早已进馆开始准备,可对于大若来说,完全没这个必要。今天陪他吃早饭也没有聊大天磨洋功,迅速吃了碗面就往这边赶,季萱真的纳闷儿,问他也只说到了就知道了。
车刚停好,季萱正解安全带,就见旁边停着的一辆车上下来一个人,走过来帮她打开车门。看着这翩翩风度的男人,季萱惊讶,“tony?怎么是你?”
“就是他。”说着大若也绕了过来,“岳总,提前预订了特别vip服务。”
“不敢不敢,”岳绍辉赶紧笑道,“让钱先生为我破例多有不敬,只是这个机会千载难逢,我实在不能错过。”
季萱笑了,难为他一句客套的中文说得这么好,不知是不是为了恭维大若特地学的。看两个男人握手,谈笑风生,这便也明白原来岳绍辉是要提前进展厅独自欣赏大若的作品。
这绝对是内部消息,也绝对是个诱惑。此刻悬挂在展厅里的都是大若的个人珍藏,是他自己灵感的积藏,甚至是发疯时的宣泄,每一件都可能与他平日的风格完全不同,这算是展现他作为一个画手内心深处的世界,有的,甚至是未成之作,难得之极。而且只在第一天展出,仅此一天,真的是不可错过。
挽着大若的胳膊,一起往里走,听他们客套又不失热络地聊着,季萱心里忽然有点异样,今天早晨张星野那个家伙还耿耿于怀大若不愿意搭理他,可自己的兄弟居然早他一步已经关系如此融洽。只是,那个人是大若,这从来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谁的帐都不买,他跟能岳绍辉有什么交情?除非……季萱轻轻抿了抿唇,也许,张星野真的说对了也说不定……
大若和顾辰是同一展厅,顾辰在前,大若在后,中间只有半墙影壁作为间隔,两边都可通过。进到厅中,工作人员在做最后的调整,并没有看到顾辰。大若特意站下,环顾四周,而后鼻子里哼笑一声,就算是评价。
这笑,很大若,听过这么多次,依然像一根小刺扎得季萱眉头一蹙。她并没有仔细看,可是墙上所有是这么熟悉,又这么陌生。熟悉的,不过是他的笔触,其实这两年除了他的素描本,除了那上面画的她,季萱并不知道他有什么特别的作品。不觉苦笑,人生就是这么微妙,再扭曲的结果都可能是唯一正确的答案……
没有想象中的尴尬相遇,岳绍辉似乎也根本没在意这里是谁主展,音乐轻声环绕,安静的展厅里,三人踩着脚步声转过影壁。
扑面而来完全迥异的色彩,未及细看,都惊讶地发现正中站着一个男人。西装革履、笔挺的身材,此刻正抱着手臂,仰头看着位居主展位的大幅油画,一动不动。
“星野!”岳绍辉最先反应,“你也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