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可燕帝却怎么也无法释然。
最终他冷冷地看着户部尚书:“卿记得今日之言便好,退朝。”
“退朝——”张伴伴高声一喊。
燕帝甩袖离去。
等他一走,左相才缓步离开大殿,其实他的神色不比燕帝好多少。
殿外,武宁侯已经等着了。
“左相留步。”
左相看着武宁侯,凝重的神色稍稍一缓道:“侯爷,这可不是老夫的意思。”
刚才发生了什么,武宁侯看的一清二楚,自然不会有所误会。
他只是问道:“皇上向来保守,做任何事都三思后顾,怎突然间会如此提议?”
左相扯了扯嘴角:“还能有谁,咱们这位王爷啊,是成心要跟我们做对了。”左相望着殿外九座汉白玉石桥,幽幽道,“锐气十足,胆大心细,好手段!”
武宁侯皱了皱眉:“本侯不明白,今日他这样做有何好处?左相你不同意,皇上岂能一意孤行?”
左相闻言嗤了一声,心说武人就是武人,看事情就这么片面,当初将禁军直接交给樊之远也是,不然到了方正手里,还担心李璃那个小子玩花样吗?
户部尚书走过来道:“侯爷,王爷这么做,就杜绝了咱们以朝廷之名另开一份报纸啊!人言可畏,可人言也可控可导,八卦小报不就给了咱们一个好榜样吗?”
就如苏月此事,她虽为受害者,可不侍公婆,在丈夫灵堂前大闹,不愿过继子嗣,就是不孝不顺之人,哪怕人们多有同情,指责之人应该也不少,本身在这个时代便是非议。
然而经过八卦小报这接连三期的报道,人们对苏月的印象便成了一个坚韧不拔,自强不息的姑娘,哪怕遭受非议和陷害,她都勇敢无畏,再加上双亲被亲族暗害,人们只有同情和佩服,质疑她的人已经很少了。
这看似公允公正,可文字这东西,再怎么平铺直叙,只要执笔之人稍微私心,就会偏袒着一方。
所谓舆论导向。
“原来如此,左相深谋远虑。”武将是讨厌这种舞文弄墨的事情,但也明白这其中的关键。
“惭愧,年纪大了,不及怡亲王年富力强,脑子活络。”这点左相是真心佩服李璃,才多大的年纪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若是当初上位的不是当今,而是这位王爷,他想了想,手中的权力怕是早就被收回。
“那左相还打算开个报纸吗?本侯愿助一臂之力。”
今日帝王最后对户部尚书说的话,武宁侯已经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若要开办小报,必然只能是以个人名义,若是动用朝廷银两,怕是得治一个私挪国库的罪名。
“办,自是要办的,但是想跟王爷的八卦小报打擂台却并非一朝一夕便成,相比起来,另一件事怕是更可行。”
“左相指的是……”
只见左相微微一笑道:“王爷天资聪慧,精明能干,如今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樊之远因为王爷才忠于皇上,顾如是也是王爷推举,再加上八卦小报从头至尾都是握于王爷一人之手……若是没有王爷,咱们这位皇上又算什么呢?”
他的脸上哪儿有方才那股凝重感,一片淡然,还有闲情逸致摸着袖上的刺绣花纹。
“这一点,皇上想必也心知肚明。”
自古忠良多死于谁,抬头望望天,天子也。
李璃一边剥着葡萄,一边听他哥怒火燃烧。
说实话,任哪个皇帝见到这种场景都要怒不可遏,没当场咆哮出来,已经算是燕帝能忍了。
“这天下哪是李姓的天下,怕是已经姓周了吧!他们可知道忠君卫国是怎么写?多年圣贤书可还记得天下大义?这一个个自私自利的嘴脸,怕是只记得争权夺利!他们眼中哪有朕这个皇帝!”
绿油油的葡萄,慢慢地撕去表皮,只留下水润饱满的果肉,然后送进嘴里,甜蜜滋润的味道瞬间在口中炸开……李璃满足地眯起眼睛,拿过边上的帕子擦了擦手指尖,然后摘下另一个颗,不紧不慢。
忽然,耳边声响暂停,李璃回过头,见燕帝面色不虞地望着他。
他不禁无辜地眨眨眼睛,递上一颗:“皇兄,你要不要?”
一口气便堵在燕帝心口,他看着并不当回事的李璃,忽然觉得自己真是白当了多年皇帝,连这份镇定都没有。
想到这里,他意兴阑珊地坐下来道:“你吃吧,喜欢的话,让人包起来带回去吃。”
“那敢情好,给我家大将军带一点。”
李璃美滋滋地放下,招呼张伴伴过来打包。
见此,燕帝就更加没什么好说了,一股无力感笼罩心头。
李璃歪了歪头,拿手指戳了戳他皇兄的手臂道:“别丧气嘛,至少这回朝堂上硬气的人数增加了,这说明皇兄的龙威渐浓。”
“工部尚书年纪大了,不管事,他没站出来,不代表就忠于朕,只是懒得参和而已。只有一个顾如是,要不是你,二品大员以上,怕是就没人了。”
历时五年,忠君之士了了,说来这个皇帝的确失败。
一味胆战心惊怕被弄死,也不是没缘由的。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在众多皇子之中,他能被权臣选中推上皇位,资质本就非常平庸,不然如何当傀儡?
不过只要能相信他,将来能守成,将百姓放在心上,那也足够了,余下的李璃自己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