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愧不敢当,樊某今日之选,在于怡亲王。”
没有李璃,他绝不会跟武宁侯翻脸,说不定这会儿还在左相和武宁侯争权夺位之中趟浑水。
然而樊之远这话却让宋国公微微笑了笑,结合外头传得几乎成实质的绯闻,不禁让宋国公会意:“王爷之才貌,世间罕见,将军之福。”
大概从来不曾想过这种话会从迂腐的宋国公嘴里说出来,樊之远差点被口水呛住了。
然而樊之远这样的反应却宋国公微微一愣,疑惑:“是本官说错了吗?”
樊之远下意识地摇头,“没有……”但是一否认之后又觉得不对,“错了……”在摇摆了两次之后,最终僵在了原地。
宋国公看着怔然,最终失笑道:“年轻人,自己看不清,犹豫了,说明就是了。”
樊之远沉默了下来。
宋国公道:“看见你,老夫就想到了一个人。”他将另一本陈旧的案卷翻开问,“可知道曾经的定北侯?”
闻言樊之远蓦地抬头望着他。
后者说:“如今这整个大燕,也就只有老夫能毫无顾忌地提起他了,就是当今圣上,怕也恨不得世人遗忘他。”
樊之远动了动唇,垂在两侧的手下意思地握起来,让自己尽量平静地问:“宋国公为何忽然说起他?”
“我想到他的长子,算起来,魏澜若是活着,也是你这般年纪了。”宋国公怀念道,“文韬武略,定北侯常常夸言后继有人,青出于蓝,可惜。”
樊之远的目光落在门外雨中,幽幽道:“可世人皆知他们是叛国之贼……”
“呵呵……”宋国公冷笑起来,眼睛顿时锐利地射向樊之远,道,“你也是领兵打仗之人,如今这成就可不比当初的定北侯小,等清了君侧,圣上大权在握,封侯应是顺理成章之事。那时候,老夫提醒你一句,怀璧其罪,该小心了。”
樊之远听着这番话,心中砰砰直跳,不知为何,眼眶有些湿润。
“多谢国公爷指点。”他抬起手真诚地抱了一个拳。
宋国公轻轻地点点头。
烛光跳动,雨下的快,也停的快,渐渐的,只剩下残雨滴答从屋檐落下,汇进在地上的水坑中荡起一圈圈涟漪。
“大人,不好了!”慌乱的脚步声从远及近。
樊之远抱臂的姿态微微一换,就见宋国公撇来深意的视线,然后不慌不忙地起身道:“怎么回事?”
“大人,高侍郎府传来消息,他一妻一女一子三口忽然暴毙,疑似中毒!”
刑部侍郎姓高,名驰,这死的便是他家中亲眷。
宋国公奉皇命派遣大理寺官兵包围侍郎府,另有禁军协助,里头家眷出事便是他和樊之远的责任。
只是不管是他还是樊之远皆无动于衷,当然这两位本就是拘言笑之人,从脸上看不出什么震惊的样子。
“立刻派大夫去看看。”宋国公道。
校尉回答:“已经看过了,气绝身亡,没得救。”
听到这话,饶是宋国公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是沉了脸色,心下不宁。
“大人,现在怎么办?动静太大,怕是不一会儿都知道了。”校尉面带忧容。
大理寺好不容易有个扬眉吐气的机会,却让看押的嫌犯家眷出事,这必然要遭非议的。
“樊将军以为如何?”宋国公问。
“或许是畏罪自缢,或许是为人所杀,总之有些蹊跷,不管如何,国公爷总得查一查死因。”樊之远淡淡地说。
“将尸体都带过来。”宋国公道。
校尉领命而去,宋国公便看着樊之远道:“但愿只是王爷剑走偏锋之举,并未失手,不然便是草菅人命,哪怕他们是带罪之身,此举也与周沈无异。”
樊之远闻言,颇为讽刺地说:“宋国公放心,那药早有人验证。”还好好地活在你的面前。
左相府
听到这个消息,正挥毫泼墨的左相瞬间失了控,笔锋用力毁了一副心血。
“死了?”他锐利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心腹。
“……是,听说下毒,一妻一子一女全部一命呜呼,如今大理寺正将尸体带回去检查。”
“啪!”左相一掌拍在桌上,怒道,“好啊,还当这位王爷有多光风霁月,原来也是会做这不入流的事情。”
“相爷,现在怎么办,这消息很快就会传到高侍郎的耳朵里,没有了妻儿牵挂,这位侍郎怕是不会再替熊尚书顶罪了?”到时候全盘托出,反而更加糟糕。
左相也显然想到这些,熊岭做任何事几乎都交给了高驰去做,没有人比这位侍郎更清楚上峰把柄。
“怡亲王啊怡亲王,真是面上君子,底下小人,是争权夺势的料,够绝。”左相面色阴沉,在书房里来往踱步,明日就得庭审,他忽然停住脚步,冷冷一笑,“可是他似乎忘了,虽说再无牵挂,可却有了杀妻杀子之仇,高驰为人虽不怎么样,对妻儿老小却是难得一见的好丈夫好父亲,他的家眷若是按罪处置也就罢了,却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这仇怎么也该算在这位王爷身上。”
心腹顿了顿,忽然意识到:“那小的立刻让人去将此时告知高侍郎,不然若是大理寺欺瞒他,家眷乃是畏罪自缢,高侍郎就心灰意冷了。”
左相点点头:“去吧,只是咱们在大理寺的人怕是得暴露了,对了,梁家父子呢,还活着?”
“大理寺的牢房看守不严,可是禁军一来,就不容易将人解决了。已经在水里下了药,就不知道那对父子会不会吃。”
监牢里,除了牢饭,没别的东西,一天两天饭可以不吃,可水却不能不喝。
“算了,相比高驰,梁家父子反而是其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