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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4 章(第2 / 2页)

临走时,林二少爷慌忙问道:“你这就走了吗?魔君怎么办?你不是来帮我的吗?”

“二少爷,受到魔君蛊惑的人是您,”阮轻说,“您得为自己犯下的错误做出补偿,这事我帮不了您。”

“可是……”林二震惊又沮丧,“唐姑娘……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地牢根本关不住魔君……您至少帮我一把吧!”

“抱歉。”阮轻说。

十三年前魔族越过东海,直逼甬都,这是注定的、无法被改变的事情。

对此,她无能为力。

林二从她的神情中,便知道自己再无挽留的余地,讷讷地说:“好吧……”

“姐姐,你要走了吗?”小林淮风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不舍地望着她,手里拿着一个小木匣子,忐忑地举起送到她面前,说道:“姐姐,小金鱼活过来了,谢谢你救了它。”

阮轻接过那木匣子,淡淡说:“举手之劳。”

小林淮风被她看得更紧张了,垂着小脸,低声说:“你还会来吗?”

阮轻道:“对,我还会回来。”

她还要回来归还兵符,十年后还会来蓬莱阁。

小林淮风脸上漾起笑容,兴奋地说:“那我等你!”

十三年后临安。

阮轻拿到兵符后,立刻去找云荆。

狐狸拽住她,声音有些发抖,“掌门,战神殿下不在那边……”

阮轻缓慢地转过脸,诧异地看他,从他神情中捕捉到了一丝异样,不安地说:“发生什么了吗?”

狐狸眼泪糊了一脸,抽了抽鼻子道:“掌门……战神殿下他……他,他快死了……”

“!!!”

毫无征兆的,阮轻心里仿佛被挖空了一样,浑身一凉,接着慌忙朝小狐狸指的方向奔去,同时取出九星卷轴——

“九阳,天眼!”

找到了!

“砰”地一声,阮轻破开门冲进去,一眼看到了血榻上昏迷的男人,登时僵在原地,捂住脸哭了出声。

除了握剑的右手,云荆身上几乎体无完肤,血肉模糊地靠在榻上,令她想到了屠夫刀下被切开的肉。

她跪在他面前,一阵干呕,什么都吐不出来,只不住地颤抖。

须臾,云荆的眼皮动了下,睁开一双明亮如虹的眼,满眼柔情望向阮轻,喉咙动了动,发出一声极轻的声音——

“丫头,别哭。”

阮轻伸手去握住他右手,神情痛苦,泪如雨下。

云荆握剑的手推开她,用尽力气说:“别看了,走。”

阮轻扳开他手指,将血淋淋的剑丢在一边,脸埋在他掌心。

他愤怒不已,吼道:“走啊!”

阮轻不忍他动怒,低头亲吻他手掌,眼泪不住地流,她起身走开,关上门蹲在门口,抱头痛哭,竭力压低声音。

面前出现一双银白色的靴子,一道人影将她盖住,她缓缓抬头,看到了陆宴之的脸。

他蹲下来,手里夹着一条帕子,向她伸手。

阮轻来不及接,帕子便轻飘飘地追下来,落在她膝上。

“哥哥……”阮轻咬住手腕,喘了口气说,“为什么?”

陆宴之叹了口气,单膝落在地上,俯身抱她,双手缓缓抬起,轻轻地搭在她背上,安抚了碰了下。

陆宴之身上有好闻的气息,安息香、柑橘、广藿香的香气令她从浓郁的血腥味里抽离出来,逐渐镇定下来。

她靠在陆宴之肩上,眼泪悬在眼睑,被轻轻眨落。

“他还能活吗?”阮轻说。

“他给你留了信,你去看看吧。”陆宴之阖上眼,低声说。

人都变成了那个样子,要怎么样才能活下去呢?

倒不如给他一个解脱,让他少忍受一点痛苦。

六月酷暑,切开的伤口极易化脓、腐烂,更何况云荆身上挨了成百上千刀,伤口暴露在空中,这样下去他撑不了两天。

“轻儿,见信如晤,展信莫悲。

待你从三年前归来时,我或许已经不在世间。

原谅我最后一次欺骗你,于我而言,这是最好的结局,也是给神州大地万千百姓一个交代,为这来日的天下,为你,也为我。”

阮轻握着信纸,手微微发抖,眼泪滴落上去,晕了字迹。

“我二十四岁与你相识,看着你的双眼,平生第一次察觉到了喜悦,可那时不太明白,直至你换上嫁衣,我藏身于你轿底,杀海神大人,带你从甬都一路来到临安,从你脸上看见灿烂笑颜,亦是我此生最快乐的刹那。”

“我此生大多数时候都在逃避,譬如当年与你在临安落脚之后,我不辞而别,一走了之;譬如与你在蓬莱阁重逢之时,我亦逃避内心抉择。我以为手中有剑,便可天下无敌;以为手中有剑,便可一世逍遥;甚至于昨日,我亦以为,我手中有剑,便可护你一世无忧。”

“原谅我无法两全。

我满手血腥,罪无可赦,直至今时今日才明白,我无可逃避。”

“我答应你,替你护着陆宴之,也答应你,不会再杀任何人。我之心意,天地可鉴。”

“令云珂牵制燃霄,稳住北边局势,待你拿到兵符从东海归来,便可一举收拾北方。”

“自我十二岁离开皇宫,握剑至今,天南地北,无处不去,但从未想要过天下。于我而言,天下虽唾手可得,唯独你世间难觅。”

“……”

“轻儿,我此生许天下,若有来生,只许你一人。”

阮轻擦干眼泪,收了信,珍重地放在衣襟里,贴在心口的肌肤。

半夜,她靠在门外,润了润喉咙,与他说:“兵符我拿到了,你放心,明日我就去北郡,驱逐龙族,祭奠万千死去的冤魂。”

屋里一片寂静,浓郁的血腥味从中漫出来。

她手里拿着匕首,本想亲自给他一个了断,却始终下不了决心,最后她收了匕首,说:

“云荆,这一次,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你听到了吗?她说,不会让他等太久……”

“宴之哥哥,她要追随他去了,云荆死了,她也会死,他们约好了,若有来生,只许你一人。”

“拦住她,你是神木之身,你可以拦住她的……”

陆宴之垂着眼睑,喃喃地问:“神木之身,是什么?”

“神木,可以是世上任何一样东西啊,”陆萱萱抱着陆宴之,摸着他的脸,笑着说,“可以是兵符,可以是刀剑,亦可以是温软床榻,你可拦住她的……”

陆宴之轻轻地说:“是啊。”

“你的话,她一定会听的……”陆萱萱柔柔地说,“待云荆死了,她就是你一人的了。”

陆宴之垂眸不语,脸颊上爬上一丝极浅的红晕。

她就知道,陆宴之一定会动摇的。

须臾,陆宴之抬眸“看”她,问:“宋长老,是你杀的?”

“哦她啊,”陆萱萱道,“她难道不是该死吗?她害死了我肚子里两个孩儿,害得我身败名裂,害得我一无所有,她活该呀!”

陆宴之说:“她这辈子最疼爱的也是你。”

陆萱萱笑了,笑的浑身颤抖,“是的,她这辈子有多疼我呢?疼到宁愿放弃自己的亲生女儿,原本她以为,她会死在阮轻手里,所以对阮轻百般践踏,可她永远也想不到,她在未来镜中所见,其实是我啊,是我啊!”

“萱萱,”陆宴之手触到她胸口,若无其事地问,“神木,可以是任何一样东西,对吗?”

“对。”

“呲”地一声,陆萱萱心口被贯穿,嘴角溢出了血,难以置信地看着陆宴之,半响才说:“你……你,为什么?宴之哥哥,你不是说,是你对不起我,这辈子不会怨我吗?”

“嗯,”陆宴之声音一如往日,温柔如水,“正因如此,我不能留你在这世间作恶了。”

他消耗神木的生命力,一剑刺入陆萱萱的心口,令其当场毙命。

他起身整顿衣裳,摸了下染血的衣角,微微皱眉,接着来到了云荆的房间,盲眼看向昏迷的云荆。

神木,可以是世上任何一样东西。

代价是生命力。

翌日,他消耗自己的生命,拔除自己的魂魄,给云荆修复血肉之躯。

世上再无陆宴之。

彼时,阮轻身在上陵,以兵符驱逐龙族,将剑送入燃霄体内,正昼夜不休赶往临安。

江山如水墨画绵延展开,南下千里之路,乱世的难民们在烈阳中抬头,望着白衣女子一骑绝尘而过,飞往看不见的江南烟雨之中。

一剑霜寒.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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