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春雨后,院里新栽的桃树开了,零零星星开了几朵桃花,挂在枝头显得有几分可怜。
双双说:“想不到今年就开花了,再过几年,他还能长得更好。”
阮轻抬头看向枝头点点桃花,想起那年在漱枕楼下,满树桃花、落英缤纷下的白衣身影,心满意足。
她拿了酒,在花下独酌,喃喃地说话——
“前些日子十四陪我去了东海,去看了姬夜,还有她生下的小人鱼,那是她和燃冥的孩子,长得可好看了,她的尾巴是靛蓝的,像深海里映出来的天空,还有一双没有完全长出来的龙角,捏上去像包子一样……”
“云珂死了,新皇帝是个没有任何修为的普通人,延续的仍然是云珂这几年变法的方案,就这样下去……也挺好的。”
“对,我好像又晋阶了,狐狸说我现在是在‘伏天下’,什么元婴期,从前没有修士能达到这个地步,不过以后应该会有很多,你要是在的话,或许能与我一战……咳,来,我敬你。”
阮轻洒下酒,饮了半壶,手垂下来,酒壶从手边滚了下来,落在脚边,她欲伸手去捡,听到脚步声靠近,一双冰冷的手从后面蒙住她眼睛,在她耳边低声说:“轻儿,我回来了。”
阮轻唇角扬起,露出两个漂亮的梨涡,她抬起手摸到了那双冰冷的手,说:“去哪里了,手冷得跟铁一样。”
“去看了下我们的爹、娘,还有祖辈们。”男人声音轻柔如三月春风。
“他们还好吗?”阮轻紧紧握着他的手,睫毛刮到他掌心。
“爹和娘都很挂念你。”
“还有呢?”阮轻说,“你呢?”
“我也很挂念你。”
“……”
良久的沉默后,男人说:“睡着了吗?”
“嗯……”阮轻弯着唇,轻轻地说,“稍微……出了回神。”
“他们都很好。”
阮轻握着他的手,“你呢?”
“我也很好,要是能看到你开心一点,就更好了。”
“那你会一直看着我吗?”
“只要你不生气,我会一直看着你……”
阮轻:“好……我不生气。”
“我要走了,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当然,”阮轻紧张地揪住他的手,“手这么冷,肯定是姬夜。”
“过了这么多年,我的轻儿还是喜欢开玩笑呢……”
“哦,那应该是师父了,师父,你留下来好不好?”
“又在胡说八道了,小心席长老抽你鞭子。”
“唔……不是师父啊,那到底是谁……”
“看样子你猜不到了。”
“当然不会,我以天清君的名字发誓。”
“呵,你还记得天清君?”
“嗯……天清君就是个笨蛋。”
“这样说人可不太好,你的十四也聪明不到哪里去呢。”
“对哦,天清君起码长得好看。”
“嗯……”男人耳根微红,“我的轻儿也好看。”
默了一会,他说:
“又睡着了吗?”
阮轻说:“是啊,风好舒服,要把人熏得睡着了。”
“猜不出来的话,我要偷偷把十四的头发揪掉哦。”
阮轻笑着说:“谁说我猜不出来?你肯定是我最喜欢的……”
“嗯?你最喜欢的?”
“小狐狸吧,毛茸茸的摸起来最舒服了。”
“毛茸茸的有什么好摸?你不是喜欢摸我的头发吗?还记得吗?”
“当然。”
“所以知道我是谁了吧?”
“是燃青吗?”
“……”男人语气幽幽,“好妹妹,你该不会想跟那条青龙有任何关系吧,他连你肋骨都忍心拿走,再让我见到他,我可是会生气的。”
“我开玩笑的。”
“真乖,我给你带了个礼物,你猜出来的话我就给你,不过看样子你猜不出来了。”
“谁说我猜不出来,我以天清君的名字发誓。”
“好妹妹,又关天清君什么事了?”
“我想和你多说会话。”
“礼物你还想不想要了?我数到三,说出我的名字。”
“一。”
“二。”
“宴之,你手好冷。”
“……”
一阵风刮过,阮轻醒来,映入眼帘是蔚蓝的天空,纷繁的树影,桃花纷纷坠下,落在她的肩头。
是梦。
恍然想起来,她许久、许久不曾梦见陆宴之了。
已经给他过了三个祭日了。
整整三年,再加上一个秋去冬来。
她甚至很少想起他。
她捡起酒壶,将最后一点酒水洒在桃树下,转身离开。
那日之后,没过多久,她被诊出喜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