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将军无奈,强行下令让两个人都闭嘴。
荣华郡主那莲步轻移间,走得极慢,若是在军中有人这般磨磨蹭蹭的走路,怕是早遭训斥了。但看此时穆云起的模样,陪着夫人缓步前行,倒是乐在其中的很。
吴偏将瞪大眼睛,就准备亲眼观察两人的相处模式,以证明俞将军所言是错的。
他眼睁睁地看着穆云起扶着夫人落座,除了两人感情还不错外,什么也没看出来。
几人互相见过礼,俞将军算是比较会做人,怕聊起军中情况郡主插不上话会尴尬,便只捡了军中的几件趣事聊聊。
两位下属自然也看出了他的意思,只得配合。
只不过这次是借押解敌国四皇子进京的机会,才有机会和穆将军见面。敌国又没有其余皇子排队等着让他们抓,下次见面不知何年何月,甚至不知还有没有机会。
难得见穆将军一次面,却又不能尽情回忆军中时光,不能聊当下战局形势,只能捡着不痛不痒的事聊上一聊,一时也是颇有几分郁闷。
几人话越来越少,哪怕俞将军妙语连珠也有些暖不住场子了。
尤其吴偏将,又忍不住想,这会儿穆将军身边坐的若是薛温酒,几人回忆回忆当年并肩作战的时光,再痛饮一番,多么痛快。
有侍女给众人上了酒,徐副将尝了一口,只觉得甜滋滋的,他连喝几杯,都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酒劲儿。
只不知是京中流行这样软绵绵的酒,还是为了照顾郡主的口味?
他偷眼看了一眼郡主眼前的酒杯,还是满的,就连这甜滋滋的酒,她都不肯摘下面纱喝上一口。
京里这些贵女,真是太过娇弱了,他想,这要是薛温酒在,怕是挥舞着装烧刀子的海碗就跟他们拼上了。
菜式上齐后,吴偏将和徐副将二人看着这精致的菜肴,有的菜式单看样子竟看不出是何材料所制,两人正无聊乱猜着,就听荣华郡主娇声道:“云起,我不要丫鬟在旁边伺候,让她们都退出院子吧。”
“好,”穆云起温声道,“让她们下去,我来给你倒酒布菜。”
吴偏将闻言看他一眼,心下颇有几分不是滋味,你在边关那会儿蹭了薛温酒那么多次饭,也没见你什么时候给她倒酒布菜。
几人边用餐边聊,但郡主始终不肯摘下面纱吃东西。
这春日园的菜肴色香味俱全,让几人都是大快朵颐,此时见她不动筷,徐副将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被郡主告知她要保持体态。
徐副将果断闭嘴,不再试图和她搭话。
吴偏将和徐副将二人本就对郡主带了点偏见,偏偏她还要出幺蛾子,一会儿“云起,那边的花儿好好看,你去给我摘一朵”;一会儿是“云起,这道菜我闻着味道便不喜欢,你给我撤下去”。
矫情的在场三人都不忍直视,偏偏穆云起含着笑,一一照做,脸上看不出半点不耐烦的样子。
三人一时也分辨不出穆云起到底是家庭地位低还是真的乐在其中。
前一种嘛,就是他们昔日崇拜过的穆将军,为了温家的权势,终于肯折腰,任娇蛮任性的郡主指使差遣;
后一种嘛,就是穆将军真的把薛温酒忘得一干二净,沉浸于和新夫人的恩恩爱爱之中。
吴偏将看着眼前二人,无奈地意识道,这两种他似乎都不是很能接受。
荣华郡主再次娇声“云起”的时候,吴偏将终于忍无可忍:“郡主,您能让穆将军好好用个膳吗?”
俞将军果断在桌下给了吴偏将一脚,他动作不大,按理说不会武功的郡主应该不会察觉,但她再次开口时语气里却含着两分忍俊不禁的笑意:“好吧,穆将军,既然你的旧日同僚心疼你了,我就不折腾你了。”
俞将军连忙道歉:“郡主,老吴是个粗人,不会说话,他不是有意冒犯您的。”
他有点紧张,但只见荣华郡主摆摆手:“没事,我不觉得冒犯。”
俞将军松了口气,又听穆云起含着笑意道:“好了,你别玩儿了。”
“好吧,听你的。”郡主耸了耸肩,然后俞将军敏锐注意到她刚刚一直端着的矫情模样,似乎有所收敛。
过了一会儿,荣华郡主再次开口,几人不知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警惕地看着她。
但这次她所说的,却出乎三人预料。
“徐副将,我听说你们曾经有一个赌约,”郡主笑言道,“赌的是红颜知己薛温酒,和御旨赐婚的小郡主,穆将军会选谁?”
“你怎么知道?!”徐副将惊了一惊。
这便是不打自招了,俞将军无奈瞪了这个不怎么聪明的下属一眼。
吴偏将看向穆云起,后者无辜地苦笑:“看我做什么?不是我说的,我根本不知道你们拿我打赌的事。”
比起她是怎么知道这个赌约的,俞将军更在意她话里“红颜知己”这四个字,他差点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出来打圆场:“郡主恕罪,这都是大家私下闹着玩的,红颜知己之说,实在子虚乌有……”
郡主打断了他的话:“俞将军不需要解释,我只想知道,这个赌还履约吗?”
“当然履约,男子汉一诺千金,我们这些人向来说到做到,”徐副将破罐子破摔道,“不过当时大部分人其实理智上都知道必然要选御旨赐婚的郡主,押薛将军的实在不多,都是感情票。”
俞将军只想让他闭嘴,又在桌下给了他一脚。
对面的荣华郡主却笑吟吟地道:“俞将军放过徐副将吧,再踢下去,他的腿都要肿了。”
俞将军怔了怔,他完全没想到郡主这般敏锐,居然察觉了自己的动作,一时有些讪讪。
但郡主没有继续这个让他尴尬的话题,只是又看向徐副将说道:“我记得当时还有第三种押法。”
“第三种押法?”徐副将诧异,回忆半晌,才一拍脑袋,“嗐,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当时有个人很是特别,非要押穆将军两个都娶,我不知道是哪个臭小子押的,不然这会儿他怕是底裤都赔掉了。”
“如果那个人赌赢了呢?”
徐副将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顺口答道:“那他会赢得相当大一笔银子。”
“那倒是不错,”郡主笑着拿出了什么,推到他面前,“徐将军,请兑现赌注吧。”
徐副将低头看向荣华郡主推过来的东西,那是一张纸片,这张纸片他眼熟得很,因为这是一张赌票,是他们军中平日打赌时,发下的凭证,凭票便可领钱。
而眼下这张做了特殊标记的赌票,更是独一无二。
因为当时押了穆将军两个都娶的人,就只有那么一位。
徐副将瞪大双眼,堪称惊恐地看向眼前的荣华郡主。
他身边,看到那张赌票的吴偏将,和他的反应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