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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9 章三更合一(第1 / 2页)

盛言楚揩了把汗看向说话的男人, 是陌生的脸盘,气质文质彬彬不像坏人, 男人身后陆陆续续地赶走十几辆马车, 从盛言楚身边路过时,空气中弥漫着甜香。

做糕点的?

男人很热情,指着身后:“在下这几匹马拉得都是空车, 瞧小兄弟不好租车, 不若将就下我的?”

天燥,人心也燥, 站码头这么久, 男人的一番话就跟甘霖一样往盛言楚头上灌溉。

盛言楚感激拱手:“多谢好意, 只我这两船是染料, 恐污了您的马车。”

男人无所谓的摆手:“不碍事。”

既然这么说, 盛言楚一挥手, 阿虎等人立马将船上的染料往车棚里搬,盛言楚提出给银子,男人推脱不要。

“出城原是打算收二十辆货的, 不成想货不够, 这不, 就空出了几辆车, 小兄弟既要用, 直接用就是, 用不着给银子。咱们行商在外, 合该互帮互助才对。”

盛言楚笑,忙问男人尊姓大名。

“鄙人姓周,单字一个蜜, 名字有些女气, 小兄弟千万别笑话我。”

“周大哥敞亮大气,”盛言楚打趣道:“小弟倒觉得您这名字衬景,咱们商贾取名讲究财路,适才闻到车上有鼓甜津津的气味,小弟还在想,这是从哪拉来的蜜糖,不成想周大哥名字中就有蜜,倒是巧了。”

周蜜面庞白皙,瞳孔如漆,五官并不精致,但给人一种浓郁的书卷气,盛言楚起初以为周蜜是书生,但很明显不是。

周蜜眉弯温和,轻笑道:“我那车上可不是蜜,和小兄弟的一样,是染料。”

盛言楚一愣:“周大哥家是做染布生意的?”

周蜜笑容和煦,重新自我介绍:“鄙人是擒文斋的掌柜,这趟拉得是擒文斋秋季的墨石染粉。”

“擒文斋?”盛言楚一下坐立不安起来,得,他上了未来竞争对手的马车。

周蜜没注意盛言楚的不对劲,见两艘船上的颜料悉数搬上船,周蜜扭头冲盛言楚一笑:“还未请教小兄弟你呢,小兄弟这两艘货气味委实不错,可是从虞城拉来的?”

凭气味就能辨认出产地?

盛言楚闪躲的不敢看周蜜,支吾地说了姓名。

周蜜惊讶:“您不会是盛翰林吧?”

盛言楚强自笑两声:“周大哥认识我?”

能不认识吗?盛言楚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擒文斋身后的襄林侯因为他而身败名裂,太子被废,擒文斋一下失去了靠山,周蜜不认识他这个大仇人才怪。

“认识。”周蜜不可置否的挑眉,一字一句咬着牙说:“擒文斋和废太子同进退,太子出事后,擒文斋生意一落千丈…”

盛言楚嘴角抽了抽,暗道周蜜不会现在就找他算账吧?他人在这,周蜜若来个杀人藏尸…不对不对,外边就是码头,直接往水里一扔,到时候布置成失足落水就能瞒天过海。

一想到自己落入虎口,盛言楚不由惊出一身汗来,他有小公寓在,倒是好脱身,只是他娘几人…

见盛言楚目露戒备,周蜜猜出心思故意痞笑:“盛翰林害苦了我擒文斋,在京城时你身后有李家庇佑,我不好下手,只如今你在外边,又坐我的马车,哼可见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主动将仇人送上了门。”

盛言楚脸色发白,强自镇定地说:“我是朝官,自当要为官家效力,废太子和襄林侯作恶多端,他们合该受惩治。”

周蜜端视着盛言楚不说话,盛言楚被看得心里发毛,哽着脖子续道:“坏了周大哥的生意是我的不对,但你我都是商贾出生,自当知道行商的风险,哪能日日一帆风顺?“

见周蜜对他迟迟不动手,盛言楚眼睛一眯,缓缓接着说:“太子在朝中鱼如得水时,擒文斋跟着水涨船高逍遥自在,如今废太子倒台,擒文斋生意受阻…周大哥,这种跌宕起伏的事你我这样的商人应该要看开才对。”

周蜜敛起笑容,沉声道:“盛翰林站着说话不腰疼,生意场上有得有失的道理我懂,但盛翰林可知擒文斋当年为了在京城站稳脚跟,起初每年就要往东宫送十几车黄金,这些年红利一波一波照旧给太子,太子七,擒文斋三,哼,我满打满算得二十来年才能从太子身上收回本…”

“如今才十年不到我就落了一个两手空空的下场。”周蜜嘴角挂上讥诮,“盛翰林是否还想说擒文斋离了废太子是好事?但我周蜜是商人,钱没捞回本,我不气你气谁?!”

盛言楚正襟危坐:“周大哥有气我能理解,但当年下决心追随废太子的人是周大哥你自己,成王败寇,还是那句话,周大哥作为废太子的拥趸,太子起起伏伏,您都得跟着受着。太子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时,您跟着享福,如今太子被废,擒文斋受挫理所应该。”

周蜜气息一窒,盛言楚义正言辞道:“坊间多少商人一夜之间暴富,又有多少人一夜从高处跌落负债累累,擒文斋依附太子而在京城商圈打响名气,适才周大人说擒文斋现在还在亏空,可您不防出去打听,满京城有多少书生只买你家的墨石?”

“有些生意讲究长远性,您攒好了声誉何愁不能东山再起?”

周蜜被盛言楚一顿话忽悠的一愣一愣的,趁周蜜还迷糊,盛言楚当机立断:“您埋怨我不该对太子下手,可您有没有想过,一旦太子登基,以他的行径,他找您索取的会更多。您若拿不出来,没事,天下有的是商户抢着给,届时你就会被新帝丢掷一边,您到那时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还不如早早脱了太子的掌控。”

太子胃口太大,哪有年年让擒文斋入不敷出的?他都不好意思直说太子压根就将擒文斋放在眼里,只当擒文斋是个取银的钱袋子。

飞鸟惊良弓藏,以他的猜测,太子应该从来都没考虑过登基后将周蜜提拔为皇商,真正的合作关系应该像老皇帝和金家那样,有来有往,而不是太子这边一味的索取。

周蜜是商人心理,单知道自己的靠山是被盛言楚弄倒的,听了盛言楚一番分析后,周蜜恍然大悟。

见盛言楚要下车,周蜜将人拦住:“夏日可畏,盛翰林且好生坐在下的车进城吧。”

盛言楚顿住脚,心虚不已:“我还是另择车吧。”

周蜜:“马上就七月半鬼节,半道拦车几乎没人愿意停的。”

挽起手袖,周蜜往车壁上一躺,恶趣味地道:“难不成盛翰林是怕我对您下手?”

盛言楚皮笑肉不笑,周蜜哼了声:“我一个小商人岂敢对朝廷命官下手,盛翰林未免高看我,这可是在皇城脚下,我若对您不利,李老大人势必要跟擒文斋拼命…您是他的好曾外孙女婿,金家出事后,听说多年不进宫的李老大人为了您破例进宫求情…”

“也就您运气好,还没将华大小姐娶回去呢,李老大人就对您掏心掏肺,不像我,太子一废,原先与我交好的人纷纷退避三舍…”

酸溜溜的话听得盛言楚不由勾起唇角:“擒文斋底蕴深厚,这点小风小浪断不会造成灾难,周大哥属实说笑了。”

擒文斋生意波动当然会有,但损失不大,不然周蜜这会子也不会往城里拉十几辆的墨石染料。

擒文斋的客户是书生,太子倒下后,书生们买过其他书肆的墨石,但都没有擒文斋的好,书生们只好又换回擒文斋的墨石。

盛言楚调查到这个消息后当时还惊愕了半天,擒文斋的墨石质量太好了,若他想在墨石生意上分一杯羹,得费心劳神想个秒法子,不然永远都超越不了擒文斋。

周蜜倒了盏凉茶推给盛言楚,总算笑开了脸。

“民不与官斗,何况我一介商人,这回我认栽,谁叫我眼瞎站错了队呢,赔点银子也无所谓,那些弃我而去的朋友我也没觉得有多可惜,挺好,同甘容易共苦难,我也算看清了他们。”

盛言楚轻笑,连连说是。

周蜜经商多年嘴皮子厉害,三言两语就问上了盛言楚从虞城拉回的两船染料上。

好整以暇地睨着盛言楚,周蜜笑问:“我倒是听说城东开有一间美味鲜辣的锅子铺,后来一打听竟是盛翰林家的铺面,只您家里开得是吃食铺子,您这一车一车地拉染料是…”

盛言楚大囧。

啧,他该怎么张口说呢?

见盛言楚眼神闪烁,周蜜心咯噔一下:“您不会要跟鄙人抢墨石生意吧?”

盛言楚对手指缓解尴尬,略略点点头,周蜜倒吸一口凉气。

哪有人这么无耻,掰倒了他的靠山,然后折回来跟他抢吃饭的活计!

盛言楚羞得耳朵根子都红了,含糊其辞道:“周大哥,这事说来话长…”

起初他决定做墨石生意是气恨襄林侯对华宓君不敬,但事情发展太快,还没等他准备对擒文斋这个钱袋子下手,襄林侯就死了。

襄林侯一死,他原是不打算再做墨石生意,可谁叫虞城花色多,他一时遂又起了念头…

“说来话长?”周蜜脑袋嗡嗡响,“也就是说您早就盯上了我的擒文斋?”

周蜜越想越气,盛言楚身为朝官领皇令纠察襄林侯南域战时有误他管不着,可盛言楚觊觎他的墨石生意,他不恼不行。

周蜜虽是商人,但从小和书生打交道,因而养成了书生派的儒雅气质,纵是好修养,遇到今天这事,周蜜的心态还是一下崩了,忍无可忍,周蜜啐了一口:“不要脸。”

盛言楚:“……”

一路无言,进了城后,周蜜连帮忙拉运的马车都不要了,闷声唤小厮赶紧回家。

“爷,”阿虎指着周家的马车,问:“这车要送过去吗?”

盛言楚拧了拧眉,黯然叹气:“送。”

不送回头他在周蜜那怕是又要落一个贪小便宜的罪名。

周家车上,贴身小厮低声道:“掌柜的,那车是东家好不容易从西北淘回来的,扔给盛翰林…”不合适吧?

周蜜满脑袋糊浆,冷静下来后周蜜咬牙吐出一句话:“先等着,他若不送来,你就抄家伙上门要,忒不要皮,翰林官不是出了名的清贵吗?怎么就有盛言楚这样钻进钱眼的人?”

小厮:“……”

顿了顿,小厮泼冷水:“掌柜的您怕是气糊涂了,盛翰林是商户状元,他行商做墨石生意其实没出格…”

周蜜半阖的眼睛骤然一睁:“你不提醒我,我还真的忘了…”

“商户子,商户子…”周蜜揪着词不停地说这三个字。

正欲交代小厮办事,外边响起一道怒吼。

“怎么搞的?!不是让你们拉二十辆染料吗?怎么就这几辆?”

小厮半掀车帷,低声对周蜜道:“掌柜的,少东家来了。”

周蜜烦躁地捋了把头发,静坐在车棚里不动。

“随他骂,别管。”

外头骂声持续了大半天,骂累了那人就叉腰吼周蜜。

“周蜜,你给老子出来,我爹将擒文斋交给你打理,你就这样敷衍行事?你这掌柜的当不了就早早的卸担子走人,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车棚里周蜜脸黑成墨。

阿虎和盛允南赶着马车过来时,只见擒文斋铺子前挤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一问才知道周蜜和擒文斋的少东家吵起来了。

“少东家?”盛言楚楞了下,“擒文斋的少东家不就是周蜜吗?”

“另有其人。”

盛允南将打听来的消息跟盛言楚说,“擒文斋易过主,当年周掌柜的老爹和如今的东家合伙做生意,期间周掌柜的爹贪赌将家产悉数赔了进去,这还欠一大堆呢,不得已周家只能将擒文斋的分红让出去,就这样,原先的伙伴成大东家,而周家则成了小伙计。”

“周掌柜的爹不甘心家业败落,竟拿着一条白绫上吊死了,大东家怜惜周家不易,便将年幼的周掌柜带在身边培养,两人亲如父子,只这样一来,那少东家就越发的看不惯周掌柜,这不,当街吵了起来。”

盛言楚忙问因为什么事争吵。

盛允南:“叔放心,不是因为咱而吵。那少东家嫌周掌柜擅作主张,周掌柜反口就骂少东家猪脑看不清时局,总之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差点动起手来了。”

盛言楚瞠目,好半晌才道:“周蜜打人?”

对着他连脏话都骂不出来的秀气家伙竟然打人?

“对,”盛允南道,“我站那听了一耳朵,好像少东家馋下半年的院试,便让周掌柜的多拉一批货做墨石,周掌柜的不同意,说擒文斋存货够,没必要再重新制作墨石。何况擒文斋所用的独特染料不足,周掌柜压根就买不齐染料。”

“那少东家却一个劲地指责周掌柜故意不听他的话,就为这个,两人闹得面红耳赤。”

“擒文斋少东家委实没脑子。”

盛言楚听完整件事后不由嗤笑:“太子倒台,擒文斋堆积了很多陈货宿墨,好不容易盼来院试,擒文斋应该全力将陈货摆出来卖掉,这时候制新墨简直是找死。”

盛允南眼睛亮晶晶:“奇了怪了,周掌柜也是这么骂少东家的,说少东家再胡来就是找死。”

盛言楚打起哈欠,舟车劳顿,他急需回房睡一觉,便摆手交代:“以后擒文斋的事你多打听,有什么动静立马跟我说。”

盛允南瞧出盛言楚面上的倦意,忙去打水给盛言楚洗漱,期间问起盛言楚制墨石的事。

“不急。”盛言楚眯着睡眼道,“周掌柜骂我不要脸,这种话我刚读书那年就听人骂惯了,多他一个周蜜不多。经商的人脸皮若不厚,哼,那还做什么商人?”

不论在哪个朝代,垄断都不可行。

周蜜想一家独大是痴人说梦话,他盛言楚若不好意思去争去抢,指不定后边有赵言楚、钱言楚等人物去分墨石这份蛋糕。

既然别人可以,为什么他要因为周蜜的几句话就放弃墨石生意?他材料都准备齐全了,怎能半途而废呢?

擒文斋想在八月京城院试中大赚一笔,不好意思,他也想。

回到京城后,两间春娘锅子铺重新打开大门迎接食客,不过因顾着明日是鬼节,程春娘想了想,索性还是闭门一天。

嘉和朝的鬼节亦叫中元节,传统习俗是要蒸馍,小辈要亲自动手做羊羔馍,寓意不忘长辈的养育之恩。

像盛言楚这样的年轻人,有岳父岳母的,自当要亲手捏面人馍送礼上门,寓意儿孙满堂。

盛言楚虽还没成亲,但他和华宓君已经过了小定,当然也要上门行个礼节。

但华宓君亲娘已逝,亲爹…

盛言楚当然不可能去华家,便提着篮子去李家,半道被华家人拦下来了,李老大人似是早就料到华家人会来,命人带着家伙将华琦云未来夫婿狠狠收拾了一顿。

李老大人不能仗势不让盛言楚去华家,既然华家不要脸抢人,那李家也不客气。

唐氏得知未来女婿提来的馍馍被人故意捏碎,再看看女婿又青又紫的肿脸,唐氏当即尖着嗓子叫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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