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蜀画得春宫图他不是没看过,至今他的小公寓里还藏着一本呢。
翻开一页,才瞧那么一眼,他就觉得义父找来的这本避火图非同凡响。
画工精湛,细节到位,人物栩栩如生。
盛言楚不禁起了观摩书画的心思,总说自己画技差,这会子看到坊间避火图后,盛言楚叹了口气,感觉他画出来的东西还不如这些避火图。
画避火图的大多都是落魄书生,科举不中后便隐姓埋名画避火图养家糊口,看完半本后,盛言楚越发觉得天外有天。
瞧他一路科考毫无挫折,可论起丹青之术,委实拿不出手。
铺平纸,研墨,执笔细细斟酌片刻,盛言楚抬手一笔一笔的跟着描图。
更夫敲梆子高呼夜半三更,盛言楚稳坐如钟,手中的笔越画越顺畅。
阿虎不放心蹑手蹑脚的过来查看,见屋内烛火下的人孜孜不倦的看书,当即牙花都咧了出来。
翌日一早阿虎美滋滋的去主院回禀昨夜的事,卫敬正在和杜氏下棋,听到一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说楚哥儿是坐着看的?”
阿虎嗯嗯点头:“可不嘛,爷一向爱护眼睛,说看书不端正眼睛容易坏。”
卫敬揉揉有些近视的眼睛,瞥了杜氏一眼,神思惘然,讪讪道:“这书哪能坐着看…”
杜氏摆手让阿虎下去,拿起黑子砸卫敬:“让你教他,你拿几本破书打发他有什么用?”
卫敬叫屈:“所以我才请尺迎楼的姑娘——”
提这个杜氏更来气,直接端起棋盘就往卫敬身上抡:“楚哥儿还未经人事,你找那些不干不净的玩意作甚?我瞧着不是要教他经人事,倒是你这个老不死的不正经!”
卫敬抱头逃窜,低着头慌不择路,和进院交流昨夜心得的盛言楚撞了个正着。
盛言楚昨夜学画学得起劲,一口气画了小半册子,天将将亮时,他原是想躺下睡一觉的,不巧今天是小公寓白雾到来的日子,他只好钻进小公寓去收集白雾。
白雾是醒神的良药,在小公寓上下溜达一圈后,盛言楚丝毫不觉得疲倦,反之精神奕奕。
吃过早饭,盛言楚便抄起昨夜画好的图纸往卫敬这边来,经过一夜避火图的洗礼,此刻盛言楚心中油生一股高兴:他好像开窍了!
陡然看到义子,杜氏手忙脚乱地刹住脚,麻利的将手中棋盘扔掉后,杜氏这才理了理衣裳走出来。
卫敬就没那么好了,台阶上冰渣子打滑,一个不留神卫敬摔了个四脚朝天,盛言楚躲闪不及,怀中抱着的一摞画卷腾空而起,散得遍地都是。
杜氏摸了摸发髻,扬起一抹慈祥的笑容从帘后出来,目光触及到地上那些呼之欲出的一对对人儿,杜氏的脸噌的一下红云飘满。
话都说不利索,杜氏扭头就往屋里走,只当自己没出来过。
院中盛言楚不知道杜氏悄无声息地来了又走,顾不上拍打手掌擦地沾上的雪花,盛言楚忙去扶栽倒在地起不来的卫敬。
卫敬闪了腰,疼得咬牙切齿,由着盛言楚将他扶起来,才站定,卫敬的脸色哐当一下变得乍青乍白。
目光直直地落在雪地画卷上,卫敬喉咙上下滚动:“楚哥儿,你全…看完啦?”
盛言楚中气十足的点头,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张,抖了抖上面沾到了雪渣滓,盛言楚好学地问:“义父,你觉得这册画如何?”
“如何?”卫敬一手护着摔疼的腰,一手钳起一张避火图在半空甩了甩,傲然一笑:“这些都是我年少时的宝贝,你问我如何?”
盛言楚扶着卫敬坐下,微笑道:“义父,你仔细看。”
仔细看?
卫敬狐疑地瞥了眼义子,不太好吧…哪有父子两人大白天凑在一块看这个的。
盛言楚一心想让卫敬看他的新作,哪里会想那么深远,见卫敬迟疑在那,盛言楚忙催促:“义父,你就看一眼,就看一眼……”
卫敬觉得今日的义子古怪至极,但义子这般虔诚地请他看,难道是参不透其中的一些姿势?
卫敬猛地打激灵,乖乖,义子这么好学吗?
“哪里不明白?”卫敬摆出一副博学的姿态,低头端详着避火图。
盛言楚摇头,他不是不明白,他是想让义父品品他画得避火图。
见义子将手中剩下的画卷都往自己手中放,卫敬哑然:“你都看不明白?”
看来教授这条路任重而道远呐。
盛言楚忙说不是:“这些都是我连夜赶出来的,义父你觉得我这画技可有进步?”
卫敬一口茶水险些噎死自己,瞪圆眼睛结结巴巴道:“你说这、这些都是你画得?”
盛言楚像个讨奖的孩子一样,搬来板凳坐在卫敬对面,喜不自禁的讲述自己昨夜的苦战。
“义父找来的那些避火图果真是好东西,画工出神入化,我先是照着瞄,后来渐渐瞄上瘾了,我就学着画了两本,喏,义父手里全是我的临摹本。”
“全是?”卫敬颤抖着手拍拍一大叠纸,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这么多画…可不得要通宵画一晚上!
“画得不好?”盛言楚失落落地问。
卫敬有口无言,罢罢罢,些许画着画着就来了劲呢?
对哦,卫敬额间的担忧和郁闷瞬间一扫而空。
会画避火图也是妙事哇!等小两口成了亲,一人研墨一人作画,越想越刺激,卫敬不由开始四下找杜氏的身影。
“你先回去。”卫敬忍不住催盛言楚走。
盛言楚微垂头凝视卫敬,哟,才看了一会他画得避火图就有了床笫心情?
得得得,他可不想当电灯泡。
静悄悄地来,静悄悄地去。
此时杜氏在内间心潮起伏的厉害,捏着帕子捂胸,胸膛小心肝跳得比往日不知快多少倍。
造孽哇,杜氏捶打床廊,双目含春瞪着进来的丈夫。
“老不羞!”
“白日宣淫的狗东西,你好歹也是读过书的人,怎好意思和楚哥儿对那种东西评头论足!”
杜氏骂得越凶,卫敬笑得就越厚颜无耻,一想到刚看过的画面,卫敬气息不由加粗,捏着盛言楚画着避火图,再看看床畔坐着含羞带怒的杜氏,卫敬恍惚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刚成亲的时候。
“娘子,咱们好好聊聊——”卫敬殷勤的靠坐过来,眼神暧昧。
杜氏极不自在的往旁边缩:“卫叔重!老夫老妻的你想干嘛!”
卫敬健臂一伸将杜氏环抱在怀,鼻息贴着杜氏的脖颈:“楚哥儿画了几副避火图,特意送来孝敬我俩,咱们试试?”
“试…什么?”杜氏哆嗦,多年夫妻,对那种事早就淡了心思好伐?
男人胸膛发烫,紧贴着杜氏的后背,卫敬将手中的避火图一一摆在床上,杜氏由着卫敬身子的欺压趴跪下去,再起身时,入目的是那些不堪入目的画册。
“你想干吗?”杜氏终于回神,侧身想出去,却见男人大手用力扯开她身上碍手碍脚的衣裳,肌肤陡然受冷泛起一层薄薄的凹凸小粒。
因着常年锻炼,卫敬年过不惑腹肌依旧在,手臂肌肉健硕,箍得杜氏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卫敬单手将其纤细的双手高举过头。
卫敬另一只大手则照着避火图学,越过杜氏平坦的腰部延伸往下,杜氏被搓揉着浴火难耐,弓着身子发出小兽般的呜咽声…
听墙角的盛言楚愉悦而去,行至偏院,见程春娘和雅姑拿着装满绣线的小箩筐要去找杜氏,盛言楚赶忙将人拦住。
“不方便?”程春娘纳闷,“我和她约好这个时辰去秀坊的啊…”
盛言楚意味深长地笑笑:“我才从义父那里出来,义父说找义母有要事商量。”
“不对呀。”程春娘越听越糊涂,“你义母昨儿还说呢,说你义父陪她下过棋后就要去衙门办事,昨儿夜里有人送帖子来了。”
盛言楚狡黠一乐,比出两只大拇指互相勾了勾。
程春娘诧然捂住嘴,脸红的跟煮熟的虾子似的。
猜到事情后,程春娘使拳打盛言楚:“你个小混球,好端端的打听这些事干什么!”
盛言楚侧开身子躲过打,到底是私密事,盛言楚终是没将他往卫敬那送避火图的事和程春娘说。
卫敬在虞城过年,阴魂不散的卫氏族人在初五那天上了门。
盛言楚和梁杭云拿着扫帚正准备去院外扫街赶五穷,一开门就看到了卫氏族人。
来得是两大一小,男人和卫敬差不多大岁数,身边牵着小男孩的女人较之要年轻不少,女人黑布鞋上绣着一朵小白花。
盛言楚戏谑一笑,敢情这就是卫氏族人送来的新寡女人和孩子?
送孩子来认亲他能理解,只这连带着将娘也送来就有些过分了吧?
见盛言楚和梁杭云手中握着扫帚,女人以为两人是扫地的小厮,遂道:“你们家卫大人呢?快去通报,就说他大爷过来拜年了。”
盛言楚:“卫大人睡着还没起呢。”
他大爷从女人和小孩中间插到前边,杂草丛生的眉头皱着:“杜氏呢?这都什么时辰了?叔重做官累的紧多睡会没事,杜氏也睡?你去将杜氏喊来。”
女人跟着喊:“记得跟杜氏说,说卫大人他大爷给她送乖儿来了,我叫四娘,你一提我,杜氏保准认识,前些年杜氏抱过我儿,还笑说我儿要是她儿子就好了,嗐,这不,我将人送来了。”
盛言楚一阵无语,这女人听不懂什么叫玩笑话吗?
“还愣着干啥?”男人推搡盛言楚,“快去啊——”
又指挥梁杭云:“你过来,你领我们去见杜氏。”
盛言楚拿着竹扫把撑地:“我不是说了吗?主家还在睡呢!”
男人翻白眼:“你这小厮跟谁说话呢?我是卫敬他大爷,你给我客气点!”
女人牵着的小孩吸溜一口鼻涕,叉着腰有样学样:“给我客气点!知道我们是谁吗?!”
“知道。”盛言楚拿起扫帚就往三人脚下扫,边扫边喊:“不就是他大爷么?”
三人跳着脚往门边退,叫嚣不歇:“你骂人干什么!哎哎哎,你扫我干吗?雪扫我一身…”
梁杭云跟着扫,两人齐力将他大爷扫出了门,阿虎听到动静跑过来,盛言楚将扫帚往阿虎手中一扔,指着台阶下狼狈的三人:“阿虎,你力气大,你来扫,可别叫这些穷气穷鬼进了衙门!”
阿虎应声,大手一挥腾起一地的雪渣,三人冷得直打颤。
“呸呸呸,”他大爷吐掉嘴里的雪土,趾高气扬地骂:“杜氏就这样教你们迎客的?今个杜氏不给我一个说法,打死我我也不会走!”
说着一屁股坐倒在地,寡妇跺脚想甩开鞋面上的雪花,一个趔趄没站稳往后一仰,刚好坐到男人怀里。
男人嗷呜一声闷叫,旋即推开女人捂着下半身原地转圈。
盛言楚啧了一声,蛋疼。
杜氏在内院已然听到了外边闹出的动静,梳好发髻,杜氏扶着酸胀的腰站起来,见男人坐在床边直勾勾的看着她,杜氏脸红似火烧云,随手抄起桌上的华胜扔了过去。
卫敬大手一把接过,笑着将华胜插入杜氏鬓间:“走,为夫陪你一道去会会他们,他大爷最是胡搅蛮缠不讲理,你一个人奈何不了他。”
杜氏喘着气,用力将男人的手从腰间挪开,秀目横瞪:“给我收敛点,别到了外头还这么浪荡,让人平白看笑话!”
自从看了义子拿来的避火图,这男人就跟着了魔似的,日日做,夜夜做,倒像是回到了年少新婚时期。
卫敬失笑,揽着杜氏腰杆的手往怀里一带,头一低,轻松将杜氏两瓣唇衔住,没头没脑的吻了会,卫敬终于放开杜氏,整理了下仪表,两人并肩往屋外走。
“他大爷——”卫敬冲会客的偏厅喊。
屋里盛言楚憋不住笑,肩膀不停地颤耸。
坐上男人疼得咬牙根,女人则红着脸牵着儿子站在身后,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一家子呢。
杜氏心情颇美,换了身浅红的襦裙,弄清楚卫氏族人来这的意图后,杜氏想了想,便将程春娘一并叫了过来。
卫敬背直肩宽英气十足,一进屋就惹得寡妇频频偷窥。
杜氏大老远就闻到了狐骚味,行至青石板上示意程春娘往屋里看。
“喏,又来送人了。”
也不知从哪传出的谣言,说卫敬尤为喜欢带孩子的寡妇,从那以后,往卫府塞得尽是些半老徐娘。
可惜唯有杜氏知道卫敬对那种事有洁癖,二十年前给丈夫纳妾时,丈夫明确说了,妾室必须是良家女,哼,连干净的花楼姑娘丈夫都看不上,会看上带着孩子的寡娘?
程春娘和杜氏进去后,屋里女人忙笑着过来喊杜氏,还拉着孩子喊杜氏。
见女人当面指使孩子喊杜氏为娘,盛言楚心里说出来的反感。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才忍心将养至半大的孩子亲手送给别人?
想当初他娘得知卫敬要认他做义子,以为卫氏夫妇会将他抢走,为此躲屋里哭了好几宿,眼前这女人倒好,巴不得杜氏收了她孩子。
杜氏和卫敬是喜欢孩子,但厌烦没眼力劲的孩子,见女人带来的孩子眼珠子呲溜在屋子打转,一会吵着要卫敬腰上系着的墨玉络子,一个又吵着要杜氏手腕上的金镯子,卫敬将杜氏牵到身边坐好,旋即走到盛言楚面前。
“他大爷,我家后代子嗣的事真不用您老再操心,瞧,我儿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