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如她

第43节(1 / 2)

绰绰和有鱼也定眼看着她,公主脸上升起了两片红霞,点着两指,扭扭捏捏说:“我这个人呢,向来不是个无情的人,一般人家如果表示暗恋我,我也会酌情考虑一下的。”

绰绰和有鱼听完相视一笑,谢小堡主如果在场,一定会气哭吧!

终究是有情和无情的区别,公主在楚王面前刷了这么长时间的存在感,且不管楚王究竟是怎么想的,公主首先肯定把自己感动坏了。现在有了回应,那是意外之喜,是公主殿下辛勤耕耘了半年,终于得到的成果,那还有什么说的,当然你好我好大家好,生活才圆满嘛。

奚官堆出了百万媒婆的专业笑容,“殿下真是下臣见过的,最最善解人意的公主。世上最难得,是两情相悦的人能结成夫妇。公主殿下再过两日就要嫁给我们王爷了,如此天时地利人和,婚后生活一定会幸福美满的。”

公主低调地摆了两下手,未来路远,暂且不下定论。

不过类似暗恋表白之类的话,还是得正主自己来说才显得有诚意,旁观者自我理解一番得出的结论不算数。

公主便开始等着萧随主动来找她,她使尽浑身解数纠缠了他那么久,终于到了有收成的时候,好歹也得体验一把被追的快感。女孩子有人喜欢,当然是很得意的事,心里漾着蜜,四下无人的时候站在铜镜前高举两臂吼一声,“我尉烟雨也是有人爱的了”,顿觉扬眉吐气,连那种如临深渊的恐惧,也变得淡如轻烟了。

可是从白天等到晚上,萧随都没有出现,公主等得有点不耐烦,便命人去打听他回府没有。派出去的侍女很快带回了消息,说楚王殿下午后带着一队人马出城了,今晚回不回来,说不准。

公主有点失望,放下手里盘弄的泥人,叹了口气。

回到上京的日子,还没有在达摩寺时快活,至少那时候人多事忙,放眼一看全是光头的和尚。和尚们是普通人,对她不构成威胁,不像现在,煌煌帝都满城镬人,她的娑婆环药效逐渐减弱了,如今是连门都不敢出,这样的日子就像笼中鸟一样,逐渐让她觉得无趣起来。

天黑透了,她趴在围栏上远眺,上京依旧繁华,到处张灯结彩,风里隐约夹裹着细乐,一阵阵地,像水浪一样涌来。

那些人间烟火,离得都不远,可惜对她来说却有看不见的高墙,把她阻隔在了另一端。

“还是膳善好啊……”公主喃喃说,“想出门的时候就可以出门,不担心背后有人扑上来咬我脖子。”

绰绰和有鱼一左一右趴在她身旁,绰绰问:“殿下是不是觉得心里很空虚?以前能想方设法追着释心大师跑,现在只能关在这高楼上。”

公主不说话,只是看着远处的霓虹,看得出神。过了好久才道:“人家现在不做和尚了,不用念经打坐,有其他正事要做。我想得很明白,我们这种小国来的人,尤其还是飧人,在这上国不会有什么大作为,要想改变飧人的现状,全靠楚王殿下。身家性命都指望人家了,就别抱怨空虚不空虚了,再空虚也比被人做成下酒菜强。我是在想,有什么办法能溜进皇宫的后厨看看,如果里面有我们膳善人,至少把他们救出来,别再让那些厨子割他们的肉了。”

看着同胞被残害,这件事怎么能不叫人耿耿于怀。公主起先还因萧随晚归而惆怅,可是不多会儿,她又发现和民族大义比起来,这点私情不过是渣渣。

“你们说,他近来在忙什么?”

公主两眼炯炯,惆怅一扫而空。

绰绰和有鱼交换了下眼色,“殿下不会是想去军中吧?那里全是镬人,您这一去,是打算给那些将领送点心吗?”

唉,小丫头目光短浅得很,哪里明白她心里的盘算。公主兀自嘀咕着:“我得合计合计,合计合计……”边说边负着手,慢慢踱进了卧房。

月亮已经爬过中天,向西沉去,街头的灯火却还未熄灭,沉甸甸的雾气弥漫街头。有快马经过,马蹄飒踏搅乱了气流,水雾便现出回旋的痕迹,翻滚着,极快地跟随马蹄奔涌。

楚王府的府门半开着,听见大门外有马嘶鸣,门里的人很快迎了出来。

萧随被一群人簇拥进门,解下身上斗篷随手一扔,管家眼疾手快接住了,一面弓着身子问:“已经丑时了,殿下长途奔波,可要准备些小食啊?”

萧随说不用,转头望向眠楼,“本王走后有没有人来过?公主殿下心境如何?”

管家说:“殿下请放心,谢小堡主后来没再来过。我已经吩咐门房,以后但凡谢小堡主出现,就说王妃不在,他要是赖着不走,我们就打断他三条腿。”

这个主意当然不错,不过可行性不大,谢家堡毕竟是武林门派,谢邀自小练武,虽然根骨差了点,但身手勉强还是可以的。

“尽力劝退就好,动起手来不好看,也会惊动公主殿下。”

管家一叠声说是,“还有一件事,锈庄把王妃的喜服送来了,王妃穿戴过后很满意,面露喜色,表示要赏赐大家。”

说完有点心虚,把赏奚官改成了赏大家,这也算假传圣旨吧!

其实哪个高门大户里没有一两本隔手账呢,楚王府油水不大,是因为永远只有一位主人。现在好了,殿下总算要娶亲了,有了王妃的日子美滋滋,尤其这王妃还是个神经大条的异国公主,因此像管家这样的小机灵鬼,就有了可乘之机。

萧随颔首,未必没有看出端倪,但他依旧允了,“就照王妃的意思,给府里所有人看赏。”

管家一听喜笑颜开,压着嗓子说了声“是”,将王爷一路送至眠楼的台阶前。

萧随上楼,因楼梯是木制的,不敢走得太大声,怕吵醒了她。登上三楼的廊庑时,明知道她不会在门前,也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说不上是为什么,有时候心里莫名牵挂,甚至会怀念出家的日子。彼时岁月静好,他没有繁琐的公务,也没有庞大的计划,整天就是念佛悟道,有大把的时间供她发挥才能。现在太忙了,经常早出晚归,彼此能够见面的机会很少,连她试穿嫁衣,他都没能亲眼看一看。

有些情愫,忍着忍着就发酵了,在心底慢慢滋生,死水也能生长出苔藓来。他送的玉石粉弄巧成拙,没来得及得到她的原谅就又匆匆出门,不知她现在气消了没有。

他带着一点惆怅回到自己的卧房,简单洗漱后便往内室去。正要登上脚踏,忽然看见床边的矮几上放着那张面具,是她的轮廓,缺损处经过了加工,闭着双眼,眼皮上勾勒了胭脂,底下一张大红唇,一眼看上去鬼气森森,半夜里十分瘆人。

他怔忡了很久,看着这张古怪的面具,像她又不像她,从一开始的惨不忍睹,逐渐看顺了眼,好像又变得十分有趣和耐看起来。

他走过去,蹲在它面前,拿手指触了下它的脸颊。这个公主虽然丑了点,但是不会反抗,也不会骂他狗男人。将来她要是真的回膳善了,他留着这个面具,总算是个念想。

只是缺了一段香气……他觉得遗憾,忽然开始想念那种味道。有些事他一直瞒着她,其实他从来就不是心无尘垢的,即便端端打坐念佛,表面上看上去静水无波,血却在翻涌,他抗拒不了她的香味,时间越长越上瘾。

那种欲望不是出于饥饿,他自己明白的。飧人对镬人的吸引力,除了口腹之欲,就是另一种难以启齿的觊觎。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没必要装糊涂,他到现在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是的,他想要她,尤其夜半时分,想得发狂。

镬人就是如此龌龊,他握紧拳头嘲笑自己,以前恪守寺规,不能行差踏错。现在他走出那个洁净的世界,身在万千污浊里,还有什么能令他却步?

他的面色渐渐发凉,灯影绰约中直起身来,转身走上了长廊。顺着廊庑往前,尽头就是她的卧房。她身边的侍女不能在眠楼过夜,这个规矩从她抵达上京就已经立下了,所以他知道,那间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就去……看她一眼,看看她睡得好不好。

他借着月色推开她的门,他当然知道这门不是为他留的,是为明天清早上来伺候的侍女。公主起得晚,又不肯睡眼惺忪起床开门,于是门不上闩,当然从另一个侧面体现了对他的信任。

结果他辜负了她的信任,就这样长驱直入进了她的闺房。

公主侧身躺在高床上,背对外,如云的秀发铺满整个引枕,只看见秀气的耳廓和半侧纤细的脖子。因为睡相不好,大半张被子滑在脚踏上,只剩下一个角,被她顽强地拽住,她把自己蜷成了一只虾,堪堪缩在被褥能遮盖的范围内。

他提起袍子上前,坐在她床沿,把垂落的被子拽起来重新替她盖上。静静的夜,她身上的香气静静弥漫,闭上眼深嗅一口,世上没有一个镬人能抗拒这种诱惑,以前他不能,以后更不能了。

公主睡得熟,她没有太沉重的心思,睡眠质量上佳,可能只有忽然的雷声雨声才能惊醒她。

她翻了个身,这回是仰天躺着了,姿势豪放了点,但因此衣衫落拓,又格外显得香艳。那灯笼锦的被褥,衬出洁白无暇的皮肉,明衣的衣领大敞,香肩从领口挤了出来——原来女人的肩头那样玲珑,小小的,可能还填不满他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