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欲绝但为君

相思欲绝但为君 181 缘分尽头终有时(2 / 2)

聿璋仰望着她看似其貌不扬的麻花脸,薛崇韜年方而立,这个年纪的女人就算有几个孩子也不奇怪;然而她却是进京赶考,在眾多才子当中夺下探花……不,若非她形貌甚陋,兴许又是另一个与傅迎春平起平坐的女状元。

聿琤哼声一笑,「都是为了本王好是吧……你们总是这么说!」

「不,下官想说的是,我明白舒娘子,乃至于情爱在您心头的分量……她当然希望您平步青云,这才说服您迎娶諫议大夫的千金;而您为了保她,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下官很能明白这样的心境。」薛崇韜声调持平,彷彿视他如子般侃侃而谈。「然而,后果您也知道了,早在王爷将舒娘子带回京城,就该考虑到这些……即使如此,您还是做了,义无反顾。」

在那一瞬间,聿璋感受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温暖,那是真正为人所理解的感觉。「薛崇韜……哈!要是我娘有你的一半就好了!」

她微微一笑,「话说回来,贵妃娘娘又在何处?」

「我娘带着我儿子往热河投靠父皇去了;孩子跟着我只会受苦,不管这一仗是胜是败……」而到底他下场如何,自聿璋的神情来猜,似乎他自己已然心里有底。

「舒娘子,不在洛阳城里,是不?」

提及他最最心爱的女人,聿璋不由起了点戒心。「你想做什么?」

「方纔听王爷如是说,想必您又把她藏匿在您伸手可及,却又不会让人轻易联想到的地方……」薛崇韜眼神清澈,彷彿能轻易把人心看穿,她叹了一声,「您说,天下之大,竟无舒娘子容身之处,可我正巧知道有个地方,能够容下她来!」

聿璋倒抽一口气,「你是说……」

薛崇韜微微頷首,她跪了下来,俯额恭敬的道:「下官有一计可行,就不知王爷是否能冒着与她诀别之险,甘愿将她送走?」

放薛崇韜离开之后,聿璋独自走出灵堂,朔风冷寒,他仰头呼了一口白烟,于廊下静静瞧着瑞雪飘落。

在他杀了朱常喜之后,他决定把白丽送到白马寺去;白马寺距洛阳不足四十里远,乃是幽静的千年古剎。他的皇祖母,也是先帝,篤信佛道,就算之后洛阳遭战火侵袭,也应不至于动到佛寺来。

然而在将她送往古寺避难之前,白丽终于开口向他倾诉,道出她为何甘愿自刎的理由来。

『我知道是你用计,好让我斩断对故土家国的牵绊。』

聿璋心头一颤,『你、你在说什么?』

白丽抚着颈项,神情复杂的望着她曾一心把自己託付到他身上的男人,一字一句清楚的道:『在聂琰知道我还活着时,他差人送信给我,告诉我……当年在我一心求死的情况下,你是如何巧扮成西南将士欺骗与我,收买我心……我总算明白真相了。』

那是白丽第一次给他从鬼门关前拉回来的时候。聿璋无法反驳,支吾了几声,最后嗓音低哑的开口,『对不起,确实是我献的计;可是在那之后,我便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你。

『建立在心计与谎言上的爱么?』

白丽低沉的嗓音彷彿化成最锐利、摧毁人心的刀,用力砍向他的心窝里;就像他对朱常喜做得那样。

『所以你决定自刎?了结这一切?』

她凄楚一笑,『不然我能怎么办……杀了你么?还是连儿子都一併除去?皇甫聿璋!这些年来我是怎么对你的!除了一死我还能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

在揭开了聿璋用计将她与故国断开的心计之后,在了解她们之间的爱是建立在谎言与杀戮之后……在她已对他付出一切,毫无保留之后。

她爱他。

纵然知道她们的缘起始于他狠心的骗局,为了让她活命,他甚至不惜杀害一路照顾着他的公孙騫;而今,为了保她,他连同样一心爱慕着他的朱常喜都能不眨眼的除去。

她还是爱着他。

可也知道,此处已无她容身的馀地;她也不想、无法继续再与他在一起。

所以,她选择自刎。

『白丽……白丽!』聿璋痛哭失声,紧紧将她揽在怀里;白丽任由他抱着,在他怀里潸然落泪。

『放我走吧……』在他怀里,她哽咽的说。『我俩分开,对彼此都好……』

无论是死别,抑或生离。

他们夫妻之间的缘分,只能走到这里了。

『放我走吧……』

这是她此生,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他差人将她送至白马寺;又隔日,他与聂琰入营,由他领军十万奔向潼关……

失去天下并不可惜,可悲的是,到头来,他就连心爱的女人都离她而去了;韵贵妃带着他唯一的儿子出逃,整座洛阳城,彷彿只剩下他一人,在连月锁城之下,他就连白丽是否仍在白马寺、是否还在这个世上都不知道。

他唯一能盼望的,竟是个假传諭旨,却意外为他带来聿珏消息的薛崇韜!

雪花打在脸颊上,带起几丝寒凉,他闭眼,走进飞雪中,任由满园苍茫,将他的身影所掩盖。

而薛崇韜则在聿璋派人掩护的情况下,经城中秘道勉强脱身。

毕竟身兼多重身分,在走脱时又受神武营将士掩护,省去了盘问;等到她风尘僕僕的折返回褚千虹那儿时,已经又用了足足一日。

「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死在那什么魏王的手里了!」

薛崇韜奔走了一日夜,脸带倦容,然而唇角却是带着笑的,她先行交还玄铁短匕,「下官原本也以为自己肯定活不成……是殿下给的这信物,成了咱的保命符!」

「他知道了?」褚千虹面露惊诧;而薛崇韜用力的点了点头。「那他跟你说了什么?」

「说来话长……但在那之前,有样东西要给褚将军看!」她搭上褚千虹的手,没等褚千虹同意便将她拖至营寨大门。

由于不属辉烈营管辖,褚千虹无论粮草还是寨栅皆独立在外,当她跟着薛崇韜前往大门时,映入眼帘的是一辆驴车,上头载着一只气派棺木!

棺木对行军而言可不是什么吉利的行头!「这是什么?」褚千虹不免感到秽气的皱起眉来。

「下官奔走一日夜,给殿下带来的大礼!」薛崇韜眼眉含笑的忘了她一眼,「褚将军肯定也不陌生!」

褚千虹横她一眼,终究压抑不住好奇心的登上板车;心细的她很快就看出棺木上没钉上棺钉,她赶紧差人将棺木打开。

掀开棺盖,在看清楚里头装着什么时,褚千虹难以克制的睁大双眼;薛崇韜仰望着她,拱手道:「这下子,殿下的人手终于到齐了!」

在褚千虹讶异惊骇的视线之下,躺在里头的姑娘,缓缓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