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哭天抢地,扑在床上的时候,把床都晃了两晃,似乎真的有点想把蒋老爷摇醒的趋势。
蒋楚风负手立在一旁,等得她哭得差不多了,才道:“人死不能复生,太太可得节哀,改办的都办起来,该清算的也都清算起来。”
蒋楚风的话就像是一个过门客,让大太太心中不由一凛,哪里还顾得上再为蒋老爷伤心,倒是急着跟蒋成良去通气了。
蒋成良活动了个把月,借着报丧之由到处收拢蒋老爷的旧部,蒋老爷的身后事也是跑前跑后俨然一副大孝子的模样。
实际这事儿也没人和他争,说到底,蒋家从来也都只是大太太一个干着急,其他的姨太太打从被蒋老爷纳进门就清楚自己的身份。姨太太就是姨太太,就是有儿子也就是得一份温饱的保证,其他的大头哪能轮得到自己,所以大太太绞尽心思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也是白做一顿工,还捅下些不得不填补的窟窿来。
灵堂就设在大宅后院,蒋家的几个兄弟轮流守灵,为着事务方便,都是住在大宅里的。
明日就是大殓,蒋老爷委托的律师就选在停灵的时候来宣布遗嘱,蒋成良整了整衣冠,颇有些紧张。
正当律师要念遗嘱的时候,门口却又进来个人,正是有些日子没见的蒋维申。
大太太和蒋成良一看到他,齐齐变了脸色,蒋成良更是疾言厉色道:“你怎么会来!”
“叁哥说的哪里话,咱爹死了,我不得会来奔个丧。”蒋维申还是那副没有正形的模样,走路仿佛没有骨头,便走边晃到蒋老爷灵前上了柱香,“咱爹走得急,我都没来得及见上他最后一面,这守灵总不能再缺席了。”
蒋维申说罢,叫律师继续念遗嘱,自己仿佛没事儿人一样,在旁边点起了烟。
蒋成良握着拳头,碍于外人才不好发作,看蒋维申的眼神都仿佛淬了毒的刀子。
遗嘱言简意赅把蒋老爷名下财产都按例分割成八份,这八份里显然没有蒋楚风。
蒋成良原本还有些得意,等到最后律师没有念其他的东西,才惊觉不对,期待似乎有些渐渐落空,问道:“我爹的遗嘱只有这些?”
律师点点头,将遗嘱交给他仔细查对。
蒋成良捏着轻飘飘两张纸翻来覆去看了一遍,上面只言明蒋家财产的分配,丝毫没有提及鸿门事宜。
鸿门那么大块肥肉,蒋成良一下就跟疯了似的,怒道:“鸿门呢!爹就把鸿门给了蒋楚风一个人?!”谁都知道,蒋家就是再多的财产,也不会抵过鸿门的权利和前景,搁谁都要眼红。
蒋楚风一早就对蒋老爷的安排门儿清,现在也是走个过场旁听一下,听到蒋成良提起鸿门,便笑了:“叁哥似乎没搞清楚自己现在是给谁烧纸。”
众人都看见老爷子创立鸿门,发扬南北,继而便是蒋楚风接任,蒋家一门出任两人,所以理所应当就把鸿门当做了蒋家独有,完全忘了鸿门从来就没交到过蒋老爷手上,鸿门的任何东西蒋老爷自然没权利过问。
蒋成良打从老爷子把鸿门交给蒋楚风时就心存嫉妒与不满,哪里会细想其中的关键,一看遗嘱上只字未提,就觉得还是蒋老爷偏心,又或者是蒋楚风在遗嘱上动了手脚,总归心怀不满。
“鸿门是爷爷一手创立的,也是蒋家的,凭什么只给你一个!”蒋成良一把扔下遗嘱,大为不满道。
“鸿门是不是蒋家的,并不是你我说了算,你要有本事,只管自己去拿。”蒋楚风觉得蒋成良贪心不足的样子着实可笑,见事情已经落定,脱了长褂外面的孝服,团了团扔在了一旁的沙发上,“该尽的孝道我仅止于此,明天大殓,诸位就不必再邀了。”蒋楚风说罢,揽着符黛就走。
符黛身上还穿着黑色滚边的白旗袍,回头看灵堂内烛火闪烁,犹疑道:“我们这样走了没事吗?”
“他对我娘无情,我等他自己咽下最后一口气,已经仁至义尽了,哭天抹地自有他那位好太太。”蒋楚风低头看见符黛发间的白色绢花发卡,伸手一抽扔在了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