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菲菲紧紧抓住男人的手臂,道:“周正彦,我想离开这个地方。”
周正彦有些愣怔,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反应了两秒之后又很快释然:“是因为那个杀人犯的事情吗?”
“也不全是。”
其实还有点厌倦这个城市。
她在这个地方待了十年,没想着要待一辈子。
只是她不知道该去哪。
她已经没有家了。
男人似乎有些慌张,他紧紧揽着女人的肩,有些结巴道:“我……我会保护你的,不要走好不好,有我在别人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我虽然看着年纪小,但每天跑步锻炼也很有力量……”
男人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慌乱,像是不知所措的孩子,“再说了我们现在好像也被警察列为了犯罪嫌疑人,突然就这么走了会加大嫌疑的……”
孙菲菲摸着他的头发笑了笑,“又没说现在走,在这交的房租还没到期呢,而且找新房子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只是现在我没工作了。”
周正彦这才勉强松了一口气,他道:“没工作也没关系,我现在靠画画也挣了一些钱,我养你。”
才20多岁的少年根本就不知道生活的阴暗,这般沉重的话都能这么轻松地说出口。
孙菲菲很羡慕他。
羡慕他有那么亮的一双眼,不管面对什么都会有一颗积极向上的心,永远面带笑容。
“打工了这些年我也挣了不少钱,”她说:“你先好好留着吧。”
沉默许久,男人突然说出一句话来:“菲菲,等到时候事情结束了,你要是想走,咱们俩一起走好不好?”
“不要丢下我。”他的语气有些低沉,听着可怜巴巴的。
女人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对他说不出什么狠话,最后道:“好。”
孙菲菲醒后在医院又打了一天的吊瓶身体才慢慢恢复,出院的时候外面的雨还在下,周正彦收拾好东西和她一起打车回去。
在车上,孙菲菲从包里找出了一把钥匙递给男人。
“给。”
周正彦一脸疑惑的接过:“这是?”
“我房间的钥匙。”女人看着他:“之前也出过这样的情况吧?我当时做了噩梦半天醒不过来,你在门外敲了半天。”
“我这人就是不知道该怎么照顾自己,这次要不是你及时应对把刘叔给喊来拿备用钥匙开门,我怕是要死在床上了。”
其实给钥匙这件事已经算是情侣之间非常亲密的行为了,她和周正彦相处了才两个月,不算到特别亲密的地步。
可想了想,她那破家里好像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房间稍微有点乱看不下去之外,别的好像也就那样。
周正彦立马在身上左翻右翻,从口袋里也翻出自己的房间的钥匙交给她。
孙菲菲有些哭笑不得:“你可以不用这么做的。”
“不行,”男人摇了摇头,“这叫有来有往,咱们俩互相平等了。”
“好,”女人笑着把钥匙放进包里,脑袋靠在男人的肩上,看着他手里拿着的绘画本,此刻上面的画作已经接近完成,她也看清了那画作的全貌。
周正彦画的是她,应该是那一天他们两个人一起去中央公园玩的时候她瘫坐在草坪上晒太阳的姿势。
周正彦把话本呈现在她面前:“这两天在医院无聊的时候画的,油画不太好带过来,就只用素描勾了几下。”
女人把画本抱在怀里,“很好看。”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周正彦下车给她打了伞,两人刚里走了没几步,突然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中年妇女冲在孙菲菲面前猛然扇了她一巴掌。
那人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再加上被雨淋过浑身上下都是湿的,头发都耷拉在额前,乍一看根本就看不清面容。
那人的力道很大,孙菲菲的脑子被打得嗡嗡的,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左边脸颊火辣辣的疼,她捂着脸,还有些不知所措。
倒是周正彦很快地抓住了那妇女的手。
他声音冷得要命:“你干什么?”
“啊!”许是男人的力道太大,那妇女有些受不住开始尖叫了起来,她想挣脱这桎梏,可挣扎了半天却没办法,只能放声大叫:“你放开!”
周正彦没松手。
孙菲菲只听见耳边刺耳的尖叫:“孙菲菲,是你杀了冬冬吧?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她这时候这才突然听出来了面前妇女的声音。
是张梅。
她居然大老远地从佰镇赶到了这里。
张梅右手腕被男人掐着,只能用左手拽着孙菲菲的衣服,她双眼发红,似乎已经到了疯癫的状态:“他可是你弟弟,你的亲弟弟啊!你真是好狠的心,对你亲弟弟都能下得去手,他不就是之前把你给……啊!!!!!!”
剧烈的疼痛从手腕处传来,张梅一瞬间感觉自己的手都要断了,不知道那男人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刚发出一句痛苦的呻吟,她就被男人推到地上,“你可要讲证据,青天白日的不要说瞎话。”
“我讲瞎话?”张梅用手指着男人,哈哈大笑道:“肯定是你,你是帮凶,孙菲菲杀了东东,你帮忙分尸的对不对?你们都是一群杀人犯,我要去警察局告你们!让他们把你们抓起来,让你们去给我的东东陪葬!”
妇女已经开始疯癫了起来,说的话也毫无逻辑,有点像之前孙冬的样子,把什么脏水都往他们俩身上泼。
周正彦不再理她,转身从口袋里拿出手帕将孙菲菲脸上的雨水擦干净,看着那脸上明显的红印满眼心疼:“疼不疼?”
女人摇了摇头,但眼里已经有了些许泪水。
从佰镇到江市,两百多公里,横穿大半个国家,孙菲菲都能想到张梅那么省钱的人肯定是坐的绿皮火车摇摇晃晃来的。
她曾经也幻想过张梅会过来看她,会在自己生病的时候、受委屈的时候前来照顾,会像一个别人家的母亲一样给她带些家乡的土特产。
可她费了那么大的劲,坐了那么远的车那么千辛万苦地跑过来,没问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什么委屈,只是为了扇她一巴掌。
只是为了,她的那个儿子。
在这一刻她突然明白。
从始至终,她在张梅的心里永远只是一个“孙冬的姐姐”这一个身份,而不是孙菲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