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幸的生母秦氏出生商贾之家,自小随父经商,是以性子也不似寻常闺秀一般娴静,与生在书香世家的薄父成为连理,也让世人称奇了好一阵。两人也曾新婚燕尔,许下白头之约,美中不足的便是秦氏入府三年,一直未有所出。薄父架不住族中长辈的施压,便纳了妾,秦氏心中生怨,大闹薄家宗祠之后,毅然与薄父和离。只是未想天意弄人,秦氏离开薄家之际,才诊出有孕,生来好强的秦氏,不愿再回头言和,怀胎十月生下薄幸,独自抚育。
薄父至今都没能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儿子。
人一旦钻了牛角尖,凡事总难看开。怀着对薄父的怨怼,秦氏对薄幸并没有母子之间的温情,唯不叫他缺衣少食便可。大抵是长年累月,积怨难消,秦氏就那么把薄幸随手一丢,自己走南闯北去了,不出几年,嫁进了锦阳闵家船行,凭着自己雷霆手段,成为当家主母,人称一声“闵夫人”。
直到几年前,秦氏打听到薄幸师承万象森罗,便时时送些银两衣物,不过都被薄幸拒之门外,后来也就不来碰钉子了。
这次,实是秦氏身染怪疾,群医无策,这才求到万象森罗门下。
越接近锦阳,蓝小米不忿的情绪就越甚,一路上叮嘱:“先说好了,对自己有害的事儿,你说什么也不能做!”
薄幸半开玩笑道:“反正我是个薄幸之人,你指望我对自己的亲娘有多在意。”
蓝小米瞥了他一眼,道:“我还不知道你,刀子嘴豆腐心!”
“那也是对你,你见过我跟旁人这样?”
蓝小米想到门中那些个师兄都怕他,觉得这话也没错,不过还是不放心,“那也不一定,毕竟母子连心。”
薄幸目视前方,面无表情道:“本就没心,何来连心。”
到了锦阳的时候,是家主闵政亲自来接的人,蓝小米看他前后左右招呼热络,言语之间不乏对秦氏的关心,暗想秦氏如今也过得诸般如意了,不知道是不是想借机同薄幸化解心结。
相对闵政的热络,薄幸依旧冷淡,若不是为着探病方便,大概连闵家大门都不会踏进去。
闵政早先就叫人将南院收拾了出来,置了些奴仆随侍左右。薄幸不想耽搁太久,洗净一身风尘,用过饭便提出去诊病的事。这话正中闵政所想,他几不可见地松了口气,连忙领人去了东院。
秦氏养病喜静,是以东院只有一两个丫头嬷嬷伺候,略显冷清。蓝小米甫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门窗上糊着厚厚的窗纸,将屋子遮得黯淡无光。再往里便是休憩之处,床帐也是捂得严严实实的。
闵政解释道:“她这病说来也奇怪,只见不得光,平日也能吃得下东西,却半点精气也补不起来。这半年,老参灵芝也没少用,依然不见起色,反倒更严重了!”闵政走到床前稍微掀开帐子,同秦氏说了几句话,继而又拿帕子蒙上她的眼睛,才叫丫头将灯点上。
长久呆在屋内不见光,秦氏的脸色阴得越发白,连唇色都不分明,仔细看倒与薄幸有几分相似。蓝小米见她虽然满面病容,鬓发却未凌乱,衣衫也整洁,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个讲究的美人儿。
蓝小米偷偷去看薄幸的脸色,见他并未有什么不同,不由轻吁了口气。倒是在薄幸去把脉的时候,秦氏明显怔了一下。
闵政在旁边唠唠叨叨:“我寻了许多大夫都束手无策,前不久碰见个自称是西域神医的,呜哩哇啦说了一堆,我也听没太清楚,只说这个病要补人血,还必须是亲缘的血,这却叫人为难!”
蓝小米听到这里,挑起了柳眉,“怎么你们知道法子?这是专程叫阿幸回来放血了?”蓝小米顿时对这对夫妇讨厌到极点,仅有的一丝同情也没了,看见秦氏就一肚子火。
什么亲娘,滚蛋去吧!
闵政被蓝小米一通质问,有些尴尬,秦氏开口解围:“夫君口拙,讲得颠三倒四,叫人误会。那西域神医的意思,是用亲缘之血作药引,配几服药,吃上三个月便可见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