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争吵混杂着男人的咒骂在“啪嗒啪嗒”的雨点中显得嘈杂又生动。
近段时间的北平的确是静得够久,俞故笙单手放在风衣外侧口袋里,在等于的间隙听着那吵闹的声音。
“我身上没有钱!钱都给你们了,还想怎么样?”
“没钱?没钱肉偿!”
吵吵嚷嚷又是一阵对骂,接着就是衣裳被撕裂的脆响。
在这个乱世之中,随时哪个角落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惨吗?至少还有命留着,这世上惨的事太多,要想管,必定管不过来。
前边有车子看过来。
俞故笙从口袋里摸出怀表看了一眼,阿坤晚了一刻钟。
他就要往前走,一只脚已经踏到积了污水的街面上,忽然听到一声“啊”的,攒足了力气冲锋时发出来的呐喊。
紧跟着,似平地里的一声雷炸响。
那是有人扣动了手枪的扳机。
俞故笙整个人都惊了一跳。眼中的光登时亮如白昼,捏着怀表的手猛然攒紧。
那声音太过熟悉,熟悉得俞故笙根本没有办法忽视。他浑身肌肉一紧,像是被这一声呐喊所牵动起来般。才刚平静沉寂的眼中登时惊涛骇浪翻腾起来。
阿坤从车上下来,来不及替自己打伞,持着一杆雨伞就朝俞故笙小跑过来,弯着腰要喊“先生”。
俞故笙抬手朝着他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他循着那声音快步过去。
阿坤忙道:“伞!笙哥,打伞!”
俞故笙脚下步子快得很,三两步已走出去相当的距离,阿坤连忙跟上,举着雨伞要往俞故笙头上遮。
银行旁边的巷子里,三个男人围着两个女人,个个都是落汤鸡一般狼狈不堪,一个男的拉着一个女人的胳膊往巷子更深处拖,那女人手脚很有力,泼辣得很,虽身上已被撕扯得剩不下多少遮掩的地方,仍不甘示弱,口中一边咒骂,一边使劲儿蹬打着拖拽她的男人。
又十分着急的喊:“我欠你们的钱跟她没关系!你们想怎么样都冲着老娘来!放了那女人!”
而另外一个显然就是先前开枪的女人,那把枪被摔打出来,丢到了俞故笙的脚边,而那被雨水打湿的长发覆了大半边脸的女人,则被一左一右两个男人拽住,直提起来往墙上压去。
虽未见着她的面庞,然而他知道是她,是她......
阿坤刚跟着跑过来,那把伞还没有遮到俞故笙的头上,先见着俞故笙脸色骤铁青,紧跟着就见俞故笙上前一脚踹飞一个,把那被压在墙上,差点儿遭了毒手的女人一把抓过来。紧紧的摁在怀里。
阿坤不晓得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或者是雨太大令他产生的错觉,向来顶天立地,一把枪顶到脑门上都面不改色的笙哥,竟似在颤抖。
金穗心浑身冰冷,不只是雨水带走的温度,更是害怕。她从上海九死一生逃到北平上,尚未见着俞故笙的面,就要交代在这里。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在恐惧战栗的,然而下一秒,她却被人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仍处在激烈挣扎中的金穗心还未有反应过来,她始终藏在身上的一把匕首便要朝着对方的胸口扎下去,然而这人胸腔里跳动的心声却令她在那一瞬间缓了下来。似曾相似的体温与气息,每一处都在告诉她,这个人她非但熟悉,且是朝思暮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