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与韩神医谈得如何了?和顺和林也守在内室不远处,见季王出来,连忙围了过去。
季王缩了缩脸颊,将那些欣喜都压了下去,神情立马变得颓丧:韩神医志存高远,不愿离开松兰山。
公子可有亮出身份?和林压低了声音道,心里很是不满:此人也忒不识好歹了。
和林!季王罕见地发了怒,斥了一句:莫要口出胡言!无礼!
有些东西不能在嘴上说,季王在心里愤愤地补了一句:韩神医人可是很好的!
此时还在主人宅院中,而且他们昨日还好心地收留了自己,现在在人家背后乱嚼舌根确实不好。和林不过是一时恼怒,此时冷静了下来,满心懊悔道:公子斥责得对,是和林无礼。
和顺素来稳重,如鹰般锐利的双眸扫过不远处候着的弟子,猜到了什么,开口问:公子还要去作甚?那弟子是不是在等您?
是是。季王不愿让人久等,赶紧招呼着和林和顺过去,一边走一边道:我方才同韩神医买了些荷花,我们现在去取。你们帮我想想归途中要如何运输?荷花茎叶花果皆是脆弱,万不可让它们受损。
和顺和林也跟到了荷塘边,终于见着了能让季王殿下魂牵梦萦、如痴如醉之物。他们二人都是五大三粗的男子,见着清丽的荷花,根本欣赏不了它们的美。他们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裸露的莲蓬,口水直流,这般炎热的天气,茶余饭后若是能掰些莲子来吃,清爽又可口,当真是舒坦。
客要哪几株?弟子弄来了一小舟,划着桨问夏容宣。
居然还能选!季王惊讶至极,她虽高兴,却不愿与人添麻烦:就要荷塘边上的这几株,不用去里头了。
客体贴。弟子朝着季王点了点头,又指挥着几个仆役下荷塘挖藕根,自己则划着小舟进入了荷塘深处:师父让我给客采些新鲜的莲蓬,让客带着路上吃。
季王大喜,和林和顺也十分高兴,嘴里都不自觉浮现出一种清甜的滋味。
弟子划着船,心里盘算着日后要在师父面前有意无意地提起自己也爱荷,还要表现得极爱的那种,这样再开口讨两个莲蓬来吃,师父应当会允。
装好了荷花与莲蓬,季王可谓是满载而归,一路上都因它们而变好。及至府门,还未下马,谭福加便见季王脸上高挂着的明晃晃的笑容,不住地张望脑袋往后看去。
谭管家在看什么?季王疑惑地问道。
神医啊,殿下没将神医请来吗?
噢神医啊季王翻身下了马,略有些心虚:他不肯下山呢。
王爷如此高兴,我还以为将神医请着了呢。
人要朝前看,他不来,我总不能哭哭啼啼以泪洗面吧。况且我从神医那儿得了好物,也不算是白跑一趟。季王喜滋滋道。
是何好物?快让老奴瞧瞧。谭福加浑浊的双眼骤然睁大,脸上写满了好奇。
是荷花。和林耐不住提早公布了答案。季王着一路上一直与他们说这荷花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香,乐此不疲,他跟和顺呐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眼瞅着谭管家也要被拉下水了,和林给了他个痛快。
第8章 信州贺寿(一)
原来是荷花呀!谭福加自然比两个粗汉子风雅许多,听闻是荷花,捋了捋发白的长须,脸上带着意料之中的笑意。
季王才不理会他们这些私下小动作,一心只想着快些把荷花种下,反复催促道:后院的荷塘要扩大些,把这几株荷花种下,记住要同原先那些隔开。河泥要重新翻过一遍,挖得深些。
说着说着,季王的神情顿了顿,脑中忽然起了另一个念头:大大小小很是繁琐,还是我自己亲自弄。
殿
快把荷花搬下来吧,本王迫不及待要把它们种在府里了。
谭福加欲劝,却被季王的快言快语堵了回去。季王小殿下的性子是柔软了些,但只要做下了决定,态度便十分之坚定,他人难以动摇。
谭福加望着她的背影心疼地摇头,叹道他家小殿下可贵就可贵在此处了。可身在帝王家,如此天真纯粹不去算计些什么,怕是会被当做众矢之的,人人欺侮啊!
他得寻个时间,将个中厉害与王爷好好言说一番。
忙活到深夜,荷花都安置好了,季王拍了拍脏兮兮的小手,嘴角一扬,安安心心地回房洗漱。洗漱干净之后便懒洋洋地卧在软塌上,让婢子给她剥莲子吃。
一口一个,清爽可口,季王舒服得眯起了眼。
殿下,老奴有一要事请示。谭福加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安宁。
季王坐起身子,正了正神色道:何事?
你先下去吧。谭福加屏退了婢子。
是。
婢子走了,谭福加才缓缓地道:殿下,八月一是信王爷的寿辰,我们要如何备礼?
季王将剩下的几颗莲子一并塞入口中,咀嚼之余垂眸思索此时,待莲子吃完,心中也拿定了主意:我记得前些日子祥福当铺里有一人典当了柳先生的古琴,可能赎来?
谭福加想了想,道:可以,只不过要花上好些银两。
银两多费些无妨,主要是五哥喜欢这些文雅的东西,我们要投其所好。季王在一众皇亲贵胄中算是一股清流,不好女色,不浸嫖赌,不奢靡。只要买些便宜的木头,都能钻研上数日,很好打发,故而季王府赏赐的那些银两都存下了。存下钱财要用在所需的位置,她并不心疼。
你前去当铺里头打探一下,问问这把古琴是否还在。若在,必须拿下,花重金也无妨。
老奴明白。
谭福加禀完事情却不急着退下,心里寻思着要将方才琢磨的事告知季王。可他又担忧季王心性单纯,不赞同他之说法,不以为意。一时间,谭福加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便愣在了原地。
季王也有心事,没有注意到谭管家神情上的不对劲,也闷声呆坐了半晌,最终还是她先开口了:有一事,我要告知与你。
是何事?谭福加惊讶的抬眸,他从季王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的沉重。
夏容宣清了清嗓子,将自己装瞎的计划缓缓说出,这件事她一个人知情是办不成的,她必须要有谭管家的助力。
谭福加大为意外,他没想到一向天真烂漫的季王殿下也注意到了眼下的情势,并暗自做了布置。
殿下当真想好了,此事可不是儿戏,会影响殿下一生的命运。季王的选择很符合她的性子,她选了一条安稳无争的道路,可此计一旦实施,她这一生就与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彻底无缘了。
我意已决,不可更改。季王抓住吃干净的莲蓬柄握得很紧,双眉倒竖,神情万分坚决。
谭福加今岁五十有八,比当今圣上还要大些年岁,天骐年间的争权夺位他看在眼里,深知这是一场残酷而不通人情的战争,胜者为王,其余被卷入其中的皇子皆没有好下场。
季王殿下这般选择,明哲保身,兴许能逃过这一劫。
谭福加不知后来事,不知后头登上皇位的皇子是谁,也不知其性如何,就目前而言,他觉得季王用装瞎来躲避风头是可行之法。
谭福加抱拳行了一礼吗,满脸肃容:老奴必定全力协助王爷。
***
信州紧挨着季州,季王府于季州之南,信王府于信州之北,清晨从季王府出发,夜幕时分便可抵达信王府。
由于距离较近又同样不受宠,二王惺惺相惜,经常走动。外人皆道二王感情深厚。曾经的夏容宣也是这般以为,直至信王登基,对自己痛下杀手,残酷冷血不通一丁点的人情,季王这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信王一直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
那些明面上东西都是逢场作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