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律十拿九稳的笑着说:“高傒先生,孤知道你怀才不遇,你缺少的并不是才德,而是一个机遇,这天底下,孤可以给你这个机遇,倘或你错过了孤,恐怕还要等上个二十年。”
祁律没有危言耸听,如果高傒能帮助祁律顺利进入临淄城,就是新君的功臣,自然高官厚禄,如果高傒错过了这个机会,那么高傒发光之时,还需待齐桓公,也就是如今的公子小白长大。
祁律挑唇说:“高傒先生虽然冷傲孤高,但是孤以为,没有人希望自己是这个世上独醒之人,看着旁人皆坠入浑浊,唯独自己清醒的感觉,并非是孤高,而是孤独,对么?”
祁律的话似乎戳在了高傒的心窝子上,的确,高傒这些年我行我素,看起不食人间烟火,其实他的骨子里并不是孤高,而是孤独,没人能理解高傒的德行,没人能理解高傒的才华,他仿佛是关在丑陋壳子里的璞玉,众人都不愿意看他第二眼。
高傒眯着眼睛,他双手微微攥拳,突然抬起头来,直视着祁律的眼目,说:“傒可以助君上一臂之力,但此间之事,傒只能与君上一个人细谈。”
高傒要其他人回避才开口,祁律点点头,说:“高傒先生随孤来罢。”
酒足饭饱,祁律带着高傒来到水边搭建的临时营帐,两个人走进去,只能看到营帐内光线影影绰绰,模糊的映照着两条人影。
公孙无知坐在席间,不能跟进去,用小匕舀着家常豆腐剩下来的菜汤,把最后一点菜汤浇在稻米饭上,迫不及待的扒拉进口中,幽幽的说:“君上把美人儿带进帐中独处了,当真是人生大幸,孟阳,再给本公孙盛一豆稻米饭,这菜汤剩下来浪费了!”
孟阳:“……”
快天亮之时,高傒才从营帐中出来,匆匆离开,回临淄城去了,公孙无知想要问一问高傒和祁律都说了甚么,祁律只是幽幽一笑,笑容无比奸佞狡诈,说:“秘密。”
高傒已经同意和祁律联合,打开北城门,让祁律绕行北城门,进入临淄城。
祁律拉拢了高傒,定下了进城的日子,众人便在幕府再一次议会,将进城即位的事情敲定下来。
大司徒假意扣押公子诸儿,已经派人来请祁律进城,不出意外,打开的是距离会盟大营最近的南城门,也就是大司徒的得意门生国仲管理的地界。
如果祁律真的从南城门通行,那么绝对会被高仲扣押,到那时候就是自投罗网,正中大司徒下怀。
祁律说:“孤已经与高傒谈妥,进城之日,便仰仗诸位稳住大司徒……”
祁律的意思是,天子、诸侯,还有齐国大部分的队伍,全都从南门进城,接受大司徒的邀请,如此以来,大部队浩浩荡荡,声势浩大,可以掩人耳目。
而祁律则是乔装改扮,偷偷绕远来到北城门,和高傒见面,经过高傒潜入临淄城。
祁律笑眯眯的说:“大司徒的目标是孤,到时候在南城门没有看到孤,也不会撕开脸皮难为天子与诸侯。”
这倒是如此,大司徒只是齐国的上卿,目的是扳倒祁律,扶持诸儿上位,到时候大司徒在南城门的队伍里没有发现祁律,绝对不可能和天子撕开脸皮,更不可能以一人之力对抗诸侯,没道理得罪天底下所有的人。
公孙无知一拍手,说:“好啊!妙!只要君上进入临淄城,咱们便顺水推舟,请大司徒主持,他不是要扶持君上即位吗,就圆了他的心愿,给他这个机会!本公孙已经迫不及待,看到那老小儿自作自受的场面儿了!”
诸侯们绝对是不知情的,只是利用诸侯们做个陪衬,虽这法子好是好,但是为了掩人耳目,祁律从北城门进入,人数绝对不能太多,必须便宜行事。
天子蹙起眉头,似乎有些担心,因为到时候天子为了大局,一定要从南城门进城,不能和祁律一同走北城门,让天子如何能放心的下?
众人将事情敲定,很快便到了进城之日。
祁律难得起了一个大早,已经乔装改扮好,换上了仆役的衣裳,而天子一身王袍,衬托的器宇轩昂,挺拔俊美。
天子凝视着祁律的背影,还是有些担心,走过去拉着祁律的手,说:“太傅,一定要小心行事。”
祁律点点头,说:“天子才是,一定不能意气用事,成败……便在此一举了。”
祁律轻装简行,因着要绕道北城门,所以提早出发,早早离开了会盟大营,往与高傒约定好的地点前去碰头。
祁律一身仆役打扮,混在进城的人群之中,看起来十足的不起眼,很快随着人流往前走去。
今日是新君入城的日子,北城门的管制也严格了不少,不过祁律并没有受到太多的盘查,各种“身份证”都是高傒提前准备好拿给祁律的,万无一失。
城门就检查了祁律的符传之后,很顺利的放行。祁律低着头往前走,大步镇定的离开城门,绕了一个圈,来到与高傒汇合的地点。
果然,偏僻处已经有人在等了,那人身材高挑,看背影有些羸弱纤细,文质彬彬,有点这一点子孤高,必然就是高傒了。
祁律走过去,高傒转过头来,说:“大部队已经进入临淄南门,走罢,请君上随傒先去汇合。”
祁律点点头,高傒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祁律往前走去,哪知道刚迈开步伐,还没往前走,突然觉得后脖子一木,“嘭!!”一声重响,高傒竟然突然袭击了祁律,祁律只觉得硬物砸在自己的后脑,登时昏昏沉沉,头晕目眩,一个没站稳,“嘭——”扑倒在地。
祁律昏昏沉沉的,睁不开眼睛,嗓子滚动着,恶心想吐,恍惚间感觉自己摇摇晃晃,应该是在辎车上。
嘭——
祁律被人从辎车上抬下来,重重扔在地上,随即是踏踏踏的声音,有人站在了祁律的面前。
祁律不是很清醒,努力睁开眼目,仍然看不清晰,只见到几条人影在自面前晃,扭曲着,连他们的说话声也仿佛怪兽一样扭曲。
一个清冷的声音说:“祁律,给你带来了。”
祁律被狠狠砸了后脑,有些脑震荡,缓和了好一阵子,嗡嗡的耳鸣声这才平息下来,极力分辨着 那清冷的嗓音。
是……
是高傒!
说话之人竟然是高傒。是了,偷袭祁律之人也是高傒!
另外一个嗓音有些苍老,是祁律陌生的嗓音,呵呵笑着说:“很好,做的好!祁律做梦也不会想到,是高傒你出卖了他。”
高傒的嗓音十足冷漠,说:“希望大司徒说到做到。”
大司徒?
祁律虽然听不出那苍老的声音是谁,但高傒已经揭晓了对方的身份。
大司徒的声音喋喋而笑,说:“放心好了,你缺少的只是一个机遇而已。你帮助老敝人抓住祁律有功,也算是有远见,识时务的,只要等太子成功即位,老敝人便收你为门生,将来还怕混不出个名堂来么?”
临淄城,南门。
诸侯会盟完毕,一致推举祁律为齐国国君。祁律乃是齐侯禄甫的亲弟弟,名正言顺,而且德才兼备,乃天下贤士,当之无愧。
今日便是齐国新君祁律进入临淄城,正式即位之日。因着诸侯会盟,诸位国君都在,便一起入临淄城,做一个见证,一同参加祁律的即位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