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背有些犹豫,继续说:“说兄长是叛臣,而且能爬到今日的地位,全靠以色侍君。”
他这么一说,虢公忌父的脸色立刻虎起来了,祁律的脸色也不好看,甚么?以色侍君?真真儿是岂有此理,本太傅这个堂堂“正室”还没有被人说是以色侍君,怎么就有人说周公黑肩以色侍君了,难道本太傅没有这个“色”么?
周公黑肩说:“如此,虢公已然知道,黑背乃黑肩之弟亲,又明白了斗事的其中缘故,敢问虢公,您可还会鞭笞黑背?”
虢公忌父虎着脸,沉默了一会儿,说:“会。只要是触犯军威之人,忌父都不能轻饶,忌父还是那句话,不管是甚么人,不管因着甚么事,都要受鞭笞之责。”
“你……”周公黑肩被虢公的话气的脸色瞬间涨红,也怪虢公忌父实在太老实,净说大实话!
祁律一看这场面,虢公忌父要是再说实话下去,周公和虢公就要打起来了,连忙当做和事佬,岔开话题,说:“是了是了,律今日特意做了一些吃食,也不知合不合小君子口味。”
黑背日前被鞭笞也不服气,不过虢公忌父早就说明缘由,黑背不是不讲理之人,听了反而也觉得在理,是自己偏颇了,他深知兄长心疼自己,赶忙也岔开话题,顺着祁律的话说:“好香,有劳祁太傅了。”
祁律将食合打开,笑着说:“律听说小君子喜爱食辣,因此特意做了一些辣口又补血的菜色,保证小君子食了补血养气,大有裨益。”
黑背听了有些迷茫,他本是大野狼的模样,看到祁律食合中一大豆红艳艳的菜色,瞬间从大野狼切换成了小奶狗。
祁律就听周公黑肩说:“祁太傅不知是听何人说的?实不相瞒,家弟不能食辣,一点子辣味也吃不得。”
“啊?”祁律难得懵了。
周公家的小君子不能食辣?天子不是说,黑背特别喜欢吃辣,越辣越好,无辣不欢么?祁律还特意放了多多的藙子,多多的花椒……
祁律想到这里,脑袋里轰隆爆炸了,脸上当时就露出一丝“狠色”,心里狠狠的想着,必然是天子那个大坏蛋故意的,真是日防夜防,颜值难防,祁律当时看着天子那张俊美的脸蛋儿,竟然忘了怀疑。
天子摆明了耍坏心眼,祁律一想到这里,登时痛心疾首,难道是自己这个太傅把俊美、单纯、老实的天子给养歪了?如今的天子为何坏得流油?
祁律尴尬的一笑,说:“这……那今日算了,这菜色放了许多藙子,小君子怕是食不得了。”
黑背却说:“祁太傅亲自理膳,一番心意,黑背怎敢糟蹋?再者说,这菜色新鲜的很,黑背竟从未见识过,闻着也喷香。”
黑背想要试试这毛血旺,总不能浪费了祁太傅的手艺,贵为太傅,带着亲自理膳的吃食过来探病,黑背已然十足感动了,而且这位祁太傅,还是日前被自己误打误撞关进圄犴之人,祁太傅如此不计前嫌,黑背对祁太傅当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黑背当即拿起筷箸来,从红艳艳的毛血旺中,首先夹起一块毛肚。毛肚新鲜又厚实,上面的“小刺儿”根根分明,吸饱了毛血旺的汤汁,从汤汁中拿出来,滴滴答答的流着红油,一股子浓烈的香气扑面而来,不只是辣,还香!
黑背将毛肚送入口中,一双虎目登时睁得浑圆,连忙嚼了几下,迫不及待的将毛肚吞进肚中,说:“这……竟如此爽脆可口。”
好的毛肚爽脆有嚼劲,而且容易咬断,并不会咬不烂,毛肚的口感配合着刺激的辣味,鲜的几乎没话说。
黑背吃了一口毛肚,味蕾全部打开了,立刻又夹起一块鸭血,这鸭血是祁律新鲜调制的,那和超市里面买到的就是不一样,夹起来韧道道儿的,筷子夹不烂,入口却又滑、又软、又嫩,那感觉十足奇妙,仿佛是美人儿的香舌,叫人欲罢不能。
黑背平日里一点辣味儿也吃不得,今日却吃的津津有味,因为确实很辣,黑背便端着白花花的稻米饭,就着米饭,一口毛肚、一口鸭血,就连垫在下面的豆芽都变得十足美味。
黑肩见他吃的香,满眼都是宠溺,绝对是弟控坐实了,笑着说:“也是奇了,平日里弟亲一口辣也不吃,今日却食的这般香。”
其实黑背不食辣,并非真的不食辣,确切的说,黑背是不吃苦而已。当时没有现代的辣椒,辣味首屈一指是姜,但姜的辛辣带有“异味”,很多人都吃不了姜的辛辣。除了姜还有藙子,如果做不好的确会有苦味儿,黑背对苦味十足敏感,因此便让别人误以为吃不得一点点的辣。
祁律做毛血旺的时候很注意调味,还加入了大量的花椒,如此一来,自然没有什么苦味,全都是麻辣鲜香的味道。
黑背吃的是津津有味,满满一大豆,全都被黑背吃的精光,一点子也不剩下,恨不能用辣汤汁泡米饭吃,祁律还发现,其实黑背很能吃辣,反正比天子能吃辣很多……
天子犯坏,告诉祁律黑背喜欢食辣,果不其然,很快寺人就回来禀报,说是祁太傅做了一道很辣很辣,在膳房外面闻了都能打喷嚏的麻辣菜色,叫做……
寺人学舌了半天,说:“叫……叫做……哦是了,毛血旺!”
天子一听,心中欢心起来,祁太傅做了这么辣的菜色,黑背不食辣,怕是一口都不会食,那最后,这鲜香麻辣的毛血旺,还不是入了寡人的胃口?
天子是运筹帷幄,笑眯眯的端坐在太室之中批看文书,就等着太傅“铩羽而归”,然后将他亲手料理的毛血旺端给自己食用。
天子等了一会子,心中偷笑不已,眼看着天色渐渐晚了,日头都要落下去,祁律还不回来,便说:“祁太傅如何还不回来?去看看祁太傅到何处了。”
寺人连忙去查看,没多久便急匆匆归来,说:“回天子,太傅已经到应门了,马上便入路门。”
祁律探望了黑背,从王宫最外层的皋门回来,穿过库门,然后是应门,最后面是路寝宫前的路门。
天子一听,连忙正襟危坐,端起一卷竹简,装作正在忙碌公务的模样,板着嘴角的笑意,不让自己得逞的模样太明显。
踏踏踏——
是跫音,祁律终于回来了,步履轻快的走进寝殿的太室。
天子一身黑袍,身材高大,正襟危坐,头戴冕旒,那模样端端的禁欲十足,淡淡的说:“太傅回来了?”
祁律点点头,拱手拜见,说:“回天子,律回来了。”
天子狐疑的瞥眼看了一眼祁律,微微皱眉,只觉得不对劲儿,祁太傅怎么空手回来的,不应该提着装有毛血旺的食合铩羽而归么?怎么如今两手空空,两袖清风的便回来了?
祁律笑眯眯的给姬林见礼,心里想着,装,你就装,我看你还能装到甚么时候?
果然,天子有些安耐不住了,忍不住便说:“太傅,听说你做了新菜色毛血旺,毛血旺呢?”
祁律笑得一脸和煦,说:“回天子,律前去探病,毛血旺自是带给黑背小君子了。”
天子把简牍往案几上一撂,更加狐疑说:“黑背都食了?”
祁律点头说:“是了,都食了,黑背小君子煞是喜爱律所做的毛血旺,一口气全都食了,恨不能辣汤都拌了米饭,一滴都不剩下。”
天子纳罕不已,说:“他不是不爱食辣么?”
天子刚说完,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说秃噜了甚么,果然,下一刻便对上了祁律笑眯眯别有深意的眼神。
祁律说:“小君子不爱食辣?天子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罢?”
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