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何王瞪着姬林,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姬林继续说:“你们一番好意,但今日偏生出现了一些变故,如此好酒好肉岂容浪费?正好,这圄犴中没什么好食的饭食,寡人这就把这些好酒好肉还给你,如何?”
“你……你想毒死我!?”屠何王恍然大悟。
姬林平静的注视着屠何王,在阴霾的昏暗中,天子的眼神深不见底,轻轻的理了理自己黑色的袖袍,淡淡的说:“不,寡人是好心请你用膳。”
他说罢,摆了摆手,两个士兵立刻大步冲上来,压住不断挣扎的屠何王,将泔水灌进他的嘴里。
一时间圄犴中馊臭的味道和谩骂的叫喊声不断交织着,一浪高过一浪,姬林则是转过身去,不再看圄犴中的人一眼,慢慢往外走去,只丢下一句轻飘飘又低沉的话语:“谁也不能伤害祁太傅,寡人不允。”
第100章 心狠手辣
祁律揉着眼睛从屋舍走出去,“吱呀——”一声拉开门,正巧看到了天子,和姬林打了一个照面。
姬林一身黑色的衣袍,迎着将近子时的夜光,月色朦胧,给本就俊美的天子笼罩着一层柔光。
都说打光很重要,果然诚不欺我,祁律乍一眼看到天子,心里腾腾的扑腾起来,仿佛揣着一只马上要被做成烧鹅的大鹅子,不停的扑腾着,大半夜起来,有一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天子衣冠楚楚,尤其是那一身黑色,衬托着他高大挺拔的身材,四指宽的玉带束着精瘦的“小细腰”,在祁律眼中恨不能就是个“小腰精”,但祁律又深刻的明白,天子才不是什么小腰精,因为天子一身腱子肉,只不过这套黑色的衣裳特别具有欺骗性而已。
不知是不是祁律的错觉,或许是祁律睡得有些迷糊,反正日常俊美的天子,今日脸上蒙着一层隐隐约约的狠戾,那种帝王之气扑面而来,差点用荷尔蒙把祁太傅给溺死。
天子刚从圄犴回来,走出圄犴,屠何王的惨叫声还回荡在天子的耳畔,姬林的脸上自然蒙着一层退不尽的狠厉之色,还未能从那种狠戾之中自拔,本想换换心情再进屋舍,哪成想舍门吱呀一声竟然自己打开了。
祁太傅一脸迷茫,揉着眼睛,眼皮恨不能闭着,竟然要抹黑从屋舍中走出来。
姬林吃了一惊,赶紧拦住祁律,说:“太傅,睡迷糊了么,怎的跑出来了?”
祁律看到姬林,被天子的美色冲昏了头,这可是叫醒的最佳法门,瞬间清醒了七八分,说:“什么睡迷糊,律是发现天子不见了,因此来寻天子的。”
姬林立刻收敛了狠戾的表情,将祁律一把打横抱起来,动作非常轻松,臂力惊人,稳稳当当的抱着祁律,大步往回走,说:“看来太傅还是没睡醒,大半夜出门竟不穿鞋。”
祁律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没穿鞋,怪不得凉丝丝的,大冬天的踩着地面还挺冷的。
姬林把祁律抱回榻上,湿了一条布巾过来,给他擦了擦踩脏的足底,这才把祁律“轰”上榻去,给他盖上了锦被。
姬林很快也退下衣裳,上了榻,身后抱住祁律,说:“太傅快睡,时辰很晚了。”
祁律本就困得厉害,是因着半夜发现姬林不见了,这才出去寻找的,这会子天子找回来了,天大地大睡觉最大,祁律一沾榻,眼皮打架,迷迷糊糊立刻就睡,完全无需“冷却时间”。
祁律靠着姬林的臂弯,把姬林的胳膊当成了真皮头枕,很快就沉入了梦乡,不知怎么的,撒呓挣般的突然睁开眼睛,一脸困得要死,却强自挣扎的模样,含糊说:“林儿你大半夜……出去……不会是……是去偷……偷情的罢……”
姬林一愣,哭笑不得。祁太傅困得嘴里含了一颗大枣子,连话都说不清楚了,竟然还有心思猜测自己是去“半夜偷晴”的?
姬林无奈至极,亲了一下祁律的额心,说:“偷甚么情?寡人想偷的人就在寡人怀中,还用大半夜跑出去?太傅乖,快睡。”
祁律听到“睡”这个字,就跟被催眠了似的,也完全不需要催眠,立刻呼呼的打起了小呼噜,睡得异常香甜。
第二日还有议会,议会内容自然是商议如何处置屠何王。
一大清早,众人便云集在馆驿的大堂准备议会。齐国的使团、郑国的使团,还有凡国的国君、太子的卿大夫们很快到齐,姬林姗姗来迟,作为天子最后登场。
姬林展开黑色的袖袍,在议会大堂的首席坐下来,目光十分平静的扫视了一眼众人,不知是不是祁律的错觉,总觉得天子坐下来的动作,都比往日更加威严,更加有派头了。
难不成……发生了甚么事情?
祁律可不知,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情,就在昨日他燕歇的时候,天子的确出去“偷人”了,但并非是偷情,偷人二字其实是“偷偷杀人”的简称……
姬林坐在席上,众人谒见之后,这才纷纷进入班位坐好。
姬林仿佛不知屠何王已经死了,就像没有这么回事儿似的,淡淡的说:“今日请各位卿来廷议,为的便是屠何国一事,昨日由余将军与凡太子智擒屠何王,俘虏无数屠何兵马,大功一件,今日诸位便来议一议,该如何处置屠何首领。”
他刚一说完,凡国国君已经迈前一步,从班位上站起来,来到议会大堂正中间,拱手说:“天子,如今屠何首领已成俘虏,更擒获了无数屠何兵马,屠何元气大伤,必不可能再于咱们大周叫板,不如趁此机会,将屠何首领放回,也好与屠何修好,以免再战。”
“不可!”由余立刻站出来,他迈开大步来到凡国国君身边,挺拔而立,言辞一点子也不客气,完全没有因着凡伯年纪大,便委婉一点子,反而犀利的说:“我等好不容易才将屠何首领擒获,岂有乘胜求和的道理?而且屠乃山戎之中最强盛的一支,如果能战胜屠何,便能起到敲山震虎的效果。再者,屠何狼子野心,向来奉行强权,才不会讲甚么情面儿,今日放虎归山,屠何人不但不会铭记天子的仁心,反而只会增加怨恨,等屠何人养精蓄锐之后,想要再擒住屠何首领,恐怕难上加难,还请天子三思!屠何首领绝不可放虎归山!”
凡伯年事已高,素来是个怕事儿之人,凡国之所以可以在大国之间夹缝生存,左右逢源,也是因为凡伯是个老好人,不争不抢,他素来都不主张战争,这一下子便和由余的想法相左,瞬间拧巴了起来。
不止如此,由余虽然有理有据,但是他的作风强硬,一点子也不会委婉客套,更加不会左右逢源,实打实的硬派,站出来反驳凡伯的提议,简直便是标准的打脸,凡伯自然不怎么欢心。
凡伯说:“这么说来,按照由余将军的意思,难不成要斩了屠何首领?”
哪知道由余立刻说:“没错,天子,凡公所言甚是,屠何首领留不得,必斩无疑,而且不仅要大辟,还要将屠何首领的头颅送回山戎,以震我大周之威。”
“甚……甚么?!”凡伯吓得一个激灵,不只是要斩首,而且还要把屠何王的脑袋送回去?在凡伯的心中,山戎都是野蛮人,如此一来,岂不是要把山戎人给惹急了?
一时间议会大堂混乱起来,仿佛赶集的菜市场,叽叽喳喳,又像是掉进了蛤蟆坑,没一刻消停,齐国、郑国、凡国,还有洛师的卿大夫们各抒己见,很快变成了两派。
一派是以凡伯为首的主和派,讲究乘胜求和,不要和山戎撕开脸皮。
一派便是以由余为首的主战派,主张斩草除根,对山戎不能手软,只能将他们打怕,而不能和他们和谈。
姬林一直没有说话,坐在首席上,甚至悠闲的端起羽觞耳杯来饮水,用宽大的黑色袖袍遮掩着,饮水的动作都那么优雅,而充满了威严。
不过在祁太傅眼中看来,除了威严和优雅,还有一种淹死人的性感,荷尔蒙差点飞喷在祁律脸上,冷冷的拍打着祁律的面容……
祁律旁观着喧闹的议会大堂,微微有些狐疑的看向气定神闲的天子,这可不像天子的作风,若是换做了平日,天子必然坐不住的。毕竟祁律知道,天子的主张就是由余的主张,想要强力镇压山戎,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可是如今眼下的情势,因着这么多年来,从姬林的祖父周平王开始,对山戎人便是回避的策略,让很多卿大夫们也养成了避战的下意识想法,所以主和派的数量远远压过主战派,主和派才是主流。
在这种情况下,天子竟然不着急?如果是平日,天子指不定已经“哭唧唧”的来找祁律想法子了。
祁律摸了摸下巴,就听天子终于开口了,说:“诸位说的都有道理,无论是主和,还是主战,都是为我大周的基业,即使如此,不如将屠何首领押上来,稍加提审一番,诸位再做分辩,如何?”
天子今日特别好说话,大家也不好不给天子颜面,就住了声。
姬林抬了抬下巴,微微昂首,说:“石厚,你去把屠何首领,从圄犴中提审过来。”
“是!”石厚立刻拱手说:“卑将敬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