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魏恨不能跪下来请罪,祁律拦住他下跪的动作,说:“薛公子不必谢罪,这不是薛公子的问题,再者……”
祁律幽幽一笑,说:“容居这个小作精,绞尽脑汁的想要难为律,律怎么好叫他得逞呢?”
容居要吃鸡子,但是鸡子不能打破,也不要煎鸡蛋,也不能用油炸,还要入味儿,不吃鸡蛋的腥气,在旁人眼里看起来简直便是一个世纪难题,摆明了没事儿找事儿,但在祁律眼中,简直太小儿科了。
三个字便能解决容居的难题——茶叶蛋!
在春秋这个年代,茶叶也叫作苦菜,虽然有茶叶这种食材,但是人们只是把苦菜当做是菜吃,并不用来沏茶泡茶,所以觉得苦菜的味道不是很好,一般贵族都不会食苦菜。
殊不知茶叶这东西在日后的历史长河中,能制造多少财富。
祁律便是个喜爱茶叶的人,也研究过很多茶叶的菜色,之前还管天子“借钱”买过很多茶叶,如今便派上了用处,做一道茶叶蛋。
水煮鸡蛋最大的缺点就是不容易入味儿,而且很多人嘴巴很叼,吃不了鸡蛋的腥气味儿,觉得蛋黄又干、又刮嗓子,还有股怪味儿,而蛋白和它的颜色一样,没滋没味,吃起来不香。
茶叶蛋正好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用茶叶入味儿,乃是早餐的佳品,做一锅茶叶蛋可以吃好几天,而且是越泡越入味儿,方便又好吃。
祁律立刻进了膳房,将茶叶蛋煮上,煮上茶叶蛋之后,又琢磨着做些甚么其他早膳来吃,只吃鸡蛋可不行。
祁律熬上了一锅白粥,又弄了一些面来,打算再做一道手抓饼。
手抓饼酥脆焦香,层次分明,不管是早饭还是晚饭,就是当零食吃也好吃,手抓饼和烤冷面那都是当年风靡地铁小吃摊的当红小吃,简直是百吃不厌的类型。
祁律弄了一些面,便准备做这个手抓饼,就着白粥和茶叶蛋,再弄一些现成的腌小菜,这一顿早饭虽然简单,但绝对令人满足。
手抓饼也是有诀窍的,想要做成外面卖的那种层次分明,层层酥脆的模样,其实有一个小窍门,便是将面一圈一圈卷起来,弄得好像花圈儿一般,然后再直接赶平,如此一来烙出来的手抓饼便层层分明,稍微一碰,一圈一圈可以直接撕下来,酥脆的掉渣,焦香四溢。
祁律做好手抓饼,将茶叶蛋盛出来,又盛了一碗热腾腾的白粥,并没有立刻端着送过去,而是让獳羊肩先给天子送去一份,这才又装了一份,装在承槃里,端着往容居下榻的屋舍去了。
因着如今的容居是“半归降”的状态,所以门口的虎贲军撤离了一般,但是没有完全撤离,容居的活动范围还是受到约束的,只有屋舍和门外花园这一段路程。
祁律端着承槃来到容居的屋舍之时,容居竟然还没有晨起,懒洋洋的歪在榻上,室户挂着帐帘子,室内没有一丝光线,衬托出一股慵懒的气息。
容居在锦被中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这才慢条条的从榻上起身,里衣的带子都给蹭开了,半露着香肩。容居的样貌很普通,可是他身材非常好,一股子风流的气息扑面而来。
薛魏随着祁律走进来,便看到容居这幅模样,而祁太傅一点子也不避讳,十分坦然的直视着容居。
容居幽幽一笑,说:“太傅,怎么,看上了容居的身子么?”
祁律淡淡的说:“律只是在想……容相若是再懒一会子,这手抓饼怕是冷了,便失去了滋味儿。”
容居口中“啧”了一声,将自己的衣裳拽起来,老老实实的起身,嗅了嗅鼻子,闻到了一股子焦香的味道,说不出来的喷香。只不过是一只饼子而已,容居甚么样的饼子没食过,却从未闻过如此焦香四溢的饼子,当真有些好奇。
容居洗漱之后,也没有换衣裳,直接懒散的坐在席上便准备用早膳。
他先检查了祁律做的茶叶蛋。茶叶蛋的颜色仿佛是在鱼露中浸泡了一般,但是闻着没有鱼露的腥味儿,容居审视了一番茶叶蛋,不知怎么做的,祁律笑眯眯的说:“容相可检查清楚了?这茶叶蛋可比容相要漂亮多了。”
容居被祁律撅了一下,说:“光是好看可不行,还要美味,不是么?”
容居瞥了一眼站在身后的薛魏,态度傲慢极了,昂着下巴说:“不长眼睛么?等着我来剥壳?”
薛魏额角的青筋蹦了两下,不过还是很恭敬的给容居把鸡蛋剥壳,规规矩矩的放在碟子里。
一碗白粥,一张手抓饼,还有一只茶叶蛋,一小承槃的腌小菜,这早膳对于容相来说,可谓是清淡至极了,毕竟容居高居徐国国相,虽徐国并不算太强大,但是贫富分化同样严重,容居的一顿早膳不知道能做多少人的口粮。
容居看着这简简单单的几样,眼神甚是不屑,他捏起小匕,舀了一勺白粥,轻轻的吹凉,慢慢放入口中。
平凡无奇的白粥入口绵软顺滑,竟是比一般的白粥香醇很多,还带着一股子的米香味儿,一口下肚暖洋洋的,驱走了初秋清晨的凉意,竟然十足开胃。
容居有些惊讶,当即又咬了一口茶叶蛋,鸡子的味道和淡淡的茶香混合在一起,一点子也不腥气,蛋白又弹又滑,蛋黄又嫩又香,无论是咸味还是香味都无比的恰到好处。
容居更是惊讶,但是他没说话,立刻又品尝了一口手抓饼,手抓饼里面什么也没有卷,毕竟容居刚刚中毒,还是要食的清淡一些为好,但那饼香的味道简直不容小觑,一咬酥脆掉渣,这种主食愣是能让容居白嘴一口气全吃了。
薛魏清楚容居的性子,他摆明了难为祁太傅,还以为容居吃一口后,便会找各种各样的茬子说难吃,哪知道容居吃了一口,又吃了一口,复又吃了一口,紧跟着便是一口接一口。
容居身材纤细,身为徐国贵胄之首,那用膳的动作是高贵又不失做作,而且容居是个小作精,简直做作到了极点,而容居吃起祁律的早膳,那是把做作都丢到了一边儿。
他这些日子在牢中关着,也没吃什么好东西,之前吃过祁律做的疙瘩汤已经惊为天人,如今好不容易吃到了不是汤水的吃食,立刻便敞开了吃,一口气全都食了。
薛魏目瞪口呆的看着容居一口气食了一大张手抓饼,用手背抹抹嘴巴上的油,很豪爽的将最后一口茶叶蛋塞进嘴里,又端起白粥的小豆,一口气全都喝了,“嘭!”将空掉的小豆撂在案几上。
容居抬头一看,瞥见了腌小菜的小承槃中,还有两片儿小菜挂在壁上,立刻用小匕刮饬下来,也送进口中,用完之后意犹未尽,还咂咂味儿。
薛魏的眼睛恨不能从眼眶里掉出来,目瞪口呆的看着容居。
祁律一点子也没有惊讶,这些早膳的确很普通,不过可是祁律拿得出手的,自然是他精心准备的,绝对不会不好吃。
看到容居吃的这么有食欲,祁律笑了笑,说:“容相用的可还顺心?有甚么不合口味的地方,咸了淡了,都可以告诉律,律日后为容相准备膳食之时,也可注意一二。”
“咳……”容居这才察觉自己吃的太香,清了清嗓子,呷了一口水,说:“差强人意罢,我这个人亲和,不是那么会挑理。”
薛魏听到容居这句话,险些直接冷笑出声,幸好是憋住了,否则被容居逮到,又要一通的抢白。
祁律又说:“不知容相午膳想食些甚么?有没有特别想吃的,律好去准备。”
容居奇怪的打量着祁律,祁律身居天子太傅的官位,又是天子眼前的红人,让他去理膳,反而没有一点子的不甘愿,竟然还乐在其中,真是让人纳罕。
容居哪知道,祁律本就喜欢理膳,而且容居表面上很刻薄,其实吃的这么香,做饭的人就喜欢看食客吃得香,若是自己一腔热情做好了饭食,食客吃的不香,祁律才会觉得不欢心呢。
容居琢磨了一下,眼眸在眼眶里乱滚,似乎又在想什么鬼主意,突然开口说:“虽这早膳差强人意,不知太傅的午膳,能不能合容居的心意了。”
祁律说:“容相只管提便是了,做不做的出来,是律的事情,不是么?”
容居笑起来,说:“正是呢,那请祁太傅听好……这天气渐渐转凉,容居有些胃寒的毛病,胃中不太舒服,因此不思饮食。”
他说到这里,祁律挑了挑眉,看向案几上的空豆和空的承槃,险些笑出声来,容居顺着祁律的目光一看,脸上不由一红,不过他们这些做黑心政客的,便是会腆着脸说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