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律也不敢躲着天子了,因为他知道,躲着天子的下场很“惨烈”,天子亲自来拿人,吓得一向老谋深算的祁太傅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乖乖就擒。
因着祁律抱恙的缘故,他们在老郑城又停留了几日,等待祁律身子差不多大好了,便准备上路,回到洛师去。
姬林离开洛师也有一阵子了,他们从天气刚刚炎热之时离开了洛师,如今天气已经转凉,这一趟郑国之行,罢免了郑伯寤生卿士的头衔,还震慑了宋国、陈国、蔡国、卫国,打击了鄋瞒人,可谓是战功卓著。
天子离开洛师的时候,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年轻天子,等回到洛师之后,必然会令人……大吃一惊。
天子的队伍准备启程,郑伯寤生亲自送到老郑城的北城门,郑伯与天子寒暄客套,祁律那边则是在和祭牙践行。
祭牙是郑国人,上次从洛师到郑国,祭牙自然要跟随回来,如今祁律要回洛师去了,祭牙便不能跟着,当真好生伤心,与祁律依依惜别,完全舍不得。
祭牙抓住祁律的手,一刻也不松开,说:“兄长,你真的要走了么?不多住几日了么?”
祁律笑了笑,只觉得祭牙就跟一只小猫似的,腻着自己,一刻也不撒手,安慰的说:“已然住了许久了,不能再多住了,往后为兄还回来看你,又不是永远也见不着了。”
祭牙一听,更是触发了他的离别感慨,竟然一把抱住了祁律,将祁律抱了一个满怀!姬林正在和郑伯客套,余光却瞥着祁律这面儿,因着他不放心祁律和祭牙“私交”,哪知道还真是让姬林抓了一个正着,祭牙竟是公然对祁太傅搂搂抱抱。
祭牙抱着祁律,委屈的说:“兄长,我往后见不着你,吃不找你做的吃食,这可如何是好呢?”
祁律无奈的说:“律已经吩咐了膳房,把食谱交给了膳夫,弟亲放一百二十个心便是了,绝对能吃到美味儿的。”
祭牙又说:“不是兄长做的,都不好吃。”
祁律听他这么说,其实还挺欢心的,祭牙这个人不会说谎,他说出来的话可不是忽悠祁律的,是真心话。
祁律正在感动,祭牙突然说:“是了,险些忘了问兄长,这些日子兄长总是在寝殿养伤,我也没有空子去问兄长。”
祁律见祭牙的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有些纳罕,说:“弟亲想问甚么?”
祭牙恶狠狠的磨牙,也不抱着祁律了,活动着手腕,撸起袖摆来,说:“敢对我兄长动手动脚的,是哪个王八羔子?!兄长你不要怕丢面子,我嘴巴严的很,绝对不会到处乱说,我让他丢了命根子!”
“咳咳咳——”祁律没想到是这个问题,当即呛得咳嗽起来,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这才稳定下来。
祭牙不知祁律为何如此激动,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兄长,你告诉我,我阉了他族中十八代!”
而那个被祭牙亲切问候的天子,此时此刻正站在祭牙身后,目光幽幽的盯着祭牙。
公孙子都站在一边,也在践行的行列之中,眼看着祭牙对祁律搂搂抱抱,深吸了一口气,保持着一张俊美的笑颜,心想着无妨,太傅马上便要离开了,忍一时便好,往后里看祭牙还往哪里跑。
哪知道祭牙不只是对祁律搂搂抱抱,竟然还开始骂人,公孙子都是个“长眼睛”的人,天子对祁律的心思,他看在眼里,而且公孙子都又是个聪明之人,能让祁律保密,不透露出去的那个男子,必然是不一般的男子。
要么是祁太傅不敢透露,要么是祁太傅不愿意透露。
这普天之下,让祁律不敢透露的人,可能还没有出生,那么也只剩下祁太傅不愿意透露,有心隐瞒着一个可能性。
因此公孙子都已经猜到了祁太傅的“野男人”到底是谁,可不就是当今天子么?
祭牙如此咒骂天子,公孙子都已然看不下去了,拉过祭牙说:“时辰不早了,不要耽误队伍上路。”
祭牙虽十分不满,但是启程的时辰已然到了。
郑伯寤生一展袖袍,祭仲亲自端来一则青铜承槃,上面擎着两只华美的羽觞耳杯,郑伯寤生将其中一只耳杯端起来,双手敬给姬林,说:“天子,请。”
姬林左手揽着袖袍,右手执起羽觞耳杯,郑伯寤生也同样手指羽觞耳杯,恭敬的说:“寤生敬天子,为天子践行。”
姬林淡淡的说:“今日一别,望郑公……好自为之。”
说完,将羽觞耳杯一扬,酒水一饮而尽,将羽觞耳杯倒置,示意饮尽,随即才将耳杯放回祭仲所擎的青铜承槃之中。
祁律眼看着郑伯给天子敬酒,天子扬起脖颈,喝酒的动作十分豪爽,弧度流畅的脖颈,喉结因着饮酒的动作而微微滚动,还有一滴酒水顺着唇角滑下,一路俏皮的顺着天子的颈项滑下,滚进黑色的衣领之中,消失了踪影。
祁律忍不住啧啧舌,感叹了一下天子的俊美,连饮酒的动作都自带荷尔蒙,那性感的阀门好像坏掉了一样。
郑伯寤生再拜,姬林便登上辎车,上了车,临放下辎车帘子的时候,突然回头说:“太傅上车参乘。”
祁律:“……”
祁律本以为能逃过一劫,没成想还是要上车参乘,只得恭敬的拱手说:“律谢天子。”
祁律登上辎车,钻进车中,放下车帘子,天子便坐在辎车的席子上,正襟危坐,或许是从小的教育使然,天子的坐姿从来都如此的一本正经,按着一袭黑色的天子长袍,头上还戴着象征着权力的冕旒,说句大实话,这种衣着,这种坐姿,简直禁欲满满……
车子很快粼粼开动,大队人马开拔,辎车外面传来“踏踏踏”的行军声。
伴随着如此威严壮阔的行军声,祁律但听天子声音低沉的说:“太傅今日还未上药,过来,寡人为太傅上药。”
祁律睁大了眼睛,很想下意识的问一句,车里?
上药已然很羞耻了,还在辎车里,这让祁律突然联想到了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赶紧低下头来。他心里山崩海啸,但面子上却异常镇定,微笑的说:“多谢天子恩德,律的身子已然大好,无需上药了。”
距离那日已经有几天,姬林半信半疑,说:“倘或太傅身子不适,一定告知寡人,郑国到洛师一路车马劳顿,太傅万勿逞强。”
祁律听天子松口,赶紧说:“是,谢天子关怀。”
一行人回了洛师,回去的路途倒是很顺利,没出任何岔子,姬林唯恐祁律的身子受不了,因此一路都慢慢的走,稳稳的走。
回到洛师之后,姬林立刻召开朝议,公示了公孙滑和祝聃的身份,这二人一个是祁律从郑国圄犴“捞”来的,一个是跟郑国抢来的,身份都非同小可,公孙滑便跟随在祁律身边,而祝聃和石厚进入了虎贲军,帮助天子训练虎贲。
这一趟去郑国,经历了梅山之围、恶曹会盟,还有大名鼎鼎的郑国东门之役,没一个事件不是令人心惊胆战的?年轻的天子却一一轻而易举的化解,这让洛师朝中很多看热闹的卿大夫们大跌眼镜,还有很多洛师的老臣开始正眼看待年轻的新天子了。
祁律是这次出使的一大功臣,自然很多人跑来巴结祁律,但让祁律十分欣慰的是,跑来巴结自己的人被分流了。
这一趟出使回来,最出名的其实不是祁律,另有其人,因此朝中的卿大夫们有一部分跑去找那个人寒暄巴结,祁律自然清闲了很多。
要问这个人是谁,还能是谁?当然是新天子亲自认命的第一个大周卿士——虢公忌父!
洛师的卿士一职,那可是抢破脑袋的高官,除了天子,卿士凌驾于任何诸侯之上,可以说卿士才是那个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