獳羊肩守在一边,眼看着太傅的脸色越来越差,便轻声说:“太傅,您去歇息一下罢,小臣守在这里,等天子醒来,立刻通知太傅。”
祁律却摇摇头,说:“我不能离开。”
獳羊肩还想劝说,石厚拦住他,摇摇头,示意獳羊肩不必多说了。
就在这个时候,祁律突然感觉姬林的手掌一紧,猛地握住了自己的掌心,“腾!”一声,刚刚呼吸还很微弱的天子,突然从榻上翻身坐了起来,抻裂了肩膀上的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天子?!”祁律一阵惊喜。
别说是祁律了,姬林自己也很惊喜,眼下还没有天亮,距离天亮还有很久,他却从小土狗变回了自己的身体,难道是自己想要变回来的意识太强烈了?
姬林看着自己的掌心,顾不得疼痛,沙哑的说:“寡人……变回来了?”
不管是祁律、獳羊肩还是石厚,三个人看着天子喃喃自语都有些奇怪,祁律看到姬林肩上的伤布染红,连忙说:“天子的伤口崩裂了,律去叫医……”医官。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发出“嗬……”的一声,只觉得天旋地转,“嘭!”一声,竟然被姬林一把按在了榻上。
祁律睁大眼睛,震惊的看着突然发难的姬林,姬林的眼神非常严肃,透露着一股肃杀之气,仿佛是一头恶狼,一头老虎!
姬林按住祁律,随即“嘶啦——”一声,竟然直接劈手扯烂了祁律的衣裳,两手一份,粗鲁的撕开。
獳羊肩吃了一惊,赶紧转过头去。
祁律震惊的赶紧拢住自己衣襟,说:“天、天子?”
姬林沙哑的说:“太傅快转过身去。”
祁律还是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姬林却强硬的掰住祁律的肩膀,将人别过去,让他趴在软榻上,那场景俨然一副霸王硬上弓的样子,实在不忍目睹。
不过姬林此时脑海中并没有什么龌龊的念头,他将祁律转过去,赫然便看到祁律后背靠下一点的位置,一个红色的标记,仿佛一只骨节,清清楚楚印在祁律白皙的后背上,十分扎眼。
姬林眯了眯眼睛,呼吸陡然粗重起来,祁律不知什么情况,甚至能感觉到姬林粗重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后背,热辣辣的,滚烫无比。
姬林沉声说:“獳羊肩!”
獳羊肩背着身,结结巴巴的应了一声,说:“小、小臣在。”
姬林立刻说:“快,去弄一些洗纹墨的水来!”
鄋瞒人偷袭梅山,抓住了一名俘虏,虢公忌父负责审问,只不过真正审问的人并不是他,而是……
公孙子都。
公孙子都手中捧着那只刻着“牙”字的残剑,用一张绢丝的帕子轻轻的擦拭着斑驳的剑身,剑身因为被石头重创,已经变得扭曲,公孙子都的动作却非常珍惜,小心翼翼。
一声一声的惨叫从旁边传过来,传到公孙子都的耳朵里。
“郑公孙,虢公,这鄋瞒贱俘又晕倒了!”
公孙子都听了微微一笑,似乎听着那惨叫的声音心情极好,说:“晕倒了?取些冰水来,将他浇醒。”
虢公忌父皱了皱眉,对公孙子都说:“郑公孙,俘虏怕是受不住如此酷刑。”
“呵……”公孙子都幽幽一笑,说:“俘虏倘或不开口,要他何用?他倘或真的是个硬骨头,便活活打死他,也算是成全了他。”
“啊——!!”公孙子都声音一落,应声又传来俘虏的惨叫声。
俘虏几乎是打一下便昏死过去,虎贲军立刻泼上冰水,然后又打,又昏死。那俘虏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好的地方,但是虎贲军不敢停手,因为郑国公孙的脸色非常难看,虽然在笑,却比怒目更加可怖。
“啊——!”
随着一声惨叫,虎贲军突然冲过来,拱手说:“郑公孙,虢公,那俘虏肯招了!”
公孙子都的脸色一变,立刻蹙眉说:“放鄋瞒入梅山的,是谁?”
深更半夜,营地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聚集在幕府大帐,就连刚刚苏醒过来的天子,还有郑伯寤生、虢公忌父、周公黑肩、祭仲、祁律等等,全都进入了幕府营帐。
寺人宫女们等级太低,是进不去的,都在一旁窃窃私语。
鄫姒走过来,拉住一个宫女,说:“姊姊,这什么事儿啊,大半夜的,如此热闹?”
“热闹?出大事了!你可不知道,虎贲军抓住的鄋瞒俘虏开口招认了,承认有人放他们进梅山偷袭,据说……还是一个有名望的卿大夫呢!”
众人全都进入幕府营帐,姬林的脸色略微有些苍白,但脸色的苍白完全被黑沉掩盖了下去,他坐在天子席位上,说:“虢公,深夜召唤各位前来,可是俘虏的事情,有眉目了?”
虢公忌父迟疑了一下,目光似乎瞥了一眼祁律,随即恭敬的说:“回天子,正是,俘虏……招供了。”
“是谁?!”
“主使是谁?!”
“谁人如此猖狂,必然是内鬼!不然鄋瞒军是怎么进入梅山的?!”
“一定要将此人抓出来,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众人群情激奋,卿大夫们脸色愤怒,恨不能直接咬死那个内鬼。
虢公忌父又迟疑了一下,说:“带俘虏。”
浑身是血的俘虏很快被推搡着进入了幕府营帐,“嘭!”一声,被虎贲军压着跪在地上。
那俘虏浑身没有一块好的皮肤,带着一股恶臭和血腥味,卿大夫们立刻掩住口鼻。
姬林蹙眉沉声说:“你便是鄋瞒俘虏?寡人问你话,想好之后再行回答。”
那俘虏奄奄一息,倒在幕府中,点了点头。
姬林第二次开口,说:“鄋瞒军队能够长驱直入,顺利进入梅山,可是有我周人内鬼,与你们里应外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