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伯寤生慢慢闭上了眼睛,任由鄫姒给他按揉着额角,幽幽的说:“你倒是懂事儿。”
鄫姒又说:“君上,这天子要来咱们郑国夏狩,无非便是立威,婢子虽只是女酒出身,但也明白,绝不能让那毛头小儿,在咱们郑国撒野,因此这个夏狩,是绝对不能成功的。只要……只要君上能舍得一些代价,婢子可以用项上人头保证,定然助君上将祁律剁成肉泥,少了祁律,天子便像是断了手脚,不过是个废人尔尔。”
祭仲还是没说话,跪在地上,低着头,目光却突然抬起来,瞥向跪坐在郑伯寤生身边的鄫姒。
“代价?”郑伯寤生轻笑一声,慢慢睁开眼目,一双狼一样的眼眸在昏暗中闪烁着森然的光芒,说:“自从孤坐上这国君的席位,为了郑国,没有甚么是舍不得的。代价?”
说罢,顿了顿,声音变得沙哑,缓缓的说:“戮杀祁律,不惜……一切代价。”
第37章 强吻
因为祭牙抓了一条“大白鱼”的误会,众人便不打算在那边烤鱼了,将抓来的鱼带回去,祁律自行进搭建的膳房内烤鱼。
祁律走进膳房,没成想便看到了郑姬,郑姬趁着膳房无人,正在偷偷的理膳,祁律走进来,吓了郑姬一跳,眼看是祁律,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祁律笑着说:“郑姬又来了?”
郑姬一笑,和祁律也熟悉了,说:“姬思忖着,过几日进了京城,遇到了家兄,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理膳,因此来过过手瘾。”
郑姬见祁律抱着一个小水缸,里面装着几条活鱼,说:“姬听闻太傅要做……酸菜鱼,可是这个名儿?不知是个怎么做法,能否教姬一教?”
祁律很是大方,说:“这有何不可?”
祁律并不是个小气的人,只要有人想学,祁律都会教,而且不论高低贵贱,和膳房里的膳夫们经常打成一片,也没什么官架子。
祁律将小水缸放在一边,拿出之前腌制好的酸菜,说:“这便是酸菜了,做酸菜鱼,这个可是精髓。”
一股子冲天的酸味呛鼻而来,郑姬被呛得立刻用袖袍捂住口鼻,轻轻的咳嗽着,郑姬天生便是个大小姐,一向不怎么走动,也是斯文柔弱,被呛得眼睛有点发红,几乎咳出泪花来。
祁律也不好碰她,便递来一张帕子,说:“是律偏颇了,郑姬快擦擦。”
郑姬赶紧接过帕子擦了擦眼目周边,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叫太傅看笑话了。”
哪知道这个时候,天子姬林便来了,姬林听说祁律要做酸菜鱼这种美味,他没见识过,也想来看看究竟,便自顾自来了膳房。
刚到膳房门口,正巧看到祁律与郑姬站在一处,也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情,郑姬竟然又哭又笑的,在姬林眼中看来,那两个人好不亲热!
姬林登时像是白嘴吃了酸菜一样,还是那种直接从坛子里拿出来,没有洗过,发酵很成功的酸菜,一股子又酸又苦的味道弥漫在口腔之中,一直顺着嗓子烧到胃里,那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烧心。
姬林忍着一肚子的酸意,朗声说:“没想到郑姬也在?”
郑姬突听姬林的声音,吓了一跳,赶忙作礼说:“姬拜见天子。”
姬林十分大度的摆手说:“起罢。”
随即便对祁律说:“太傅,寡人听说你在做酸菜鱼,不知有甚么是寡人能帮忙的么?”
他说着,抬步便往膳房里面走,祁律眼疾手快,声音急促的说:“停!别进来!”
姬林:“……”
姬林一瞬间都懵了,因为太傅他……他吼寡人。
为何郑姬进得膳房,寡人进不得膳房?祁太傅与郑姬说说笑笑,寡人一进来便疾言厉色。
姬林登时露出一脸委屈的表情,那眼神大有看“负心汉”的感觉,死死盯着祁律。
祁律“吼完”,也有点后悔,因为他吼了天子,不过这也是下意识的反应,因着天子每次进膳房,都没什么好事儿。虽然的确是好心来帮忙的,但是天子和膳房犯冲,每次进入膳房,都会变成偶像总裁剧里那种“笨笨的女孩子”,祁律实在是头疼,所以才不想让姬林进入膳房。
方才全是下意识,这会子祁律赶紧干笑一声,一瞬变得恭敬无比,拱手说:“天子,膳房如此肮脏油烟之地,当真不适合天子这等万乘之躯,还请天子移步,酸菜鱼须臾便好,律自当奉上。”
姬林还是有点委屈,自己不能进膳房,但是祁律便没有把郑姬赶出来,一脸委委屈屈的模样,撇了撇嘴巴,松口说:“好罢,那寡人在外面等好了。”
他说着,转身离开了膳房,祁律狠狠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天子被自己吼了会动怒,哪知道竟然露出委屈的小可怜儿表情,这倒是让祁律有一点点负罪感。
就在祁律和郑姬统统松口气的时候,“唰!”天子又晃了回来,好像在外面没有走,突然转身进来,说:“太傅,可要快一点子。”
祁律擦了擦额头上滚下来的冷汗,干笑说:“是,律不敢让天子久等,请天子放心。”
姬林又嘱咐,说:“一定要快点子。”
祁律还以为他想吃酸菜鱼,仿佛害了口,所以才千叮咛万嘱咐自己要快,其实姬林心里不是这般想的,姬林只是想着,如果祁律做酸菜鱼做的快一点子,就能和郑姬少相处一会子,那自己心里,也就舒坦一点子……
祁律可不知天子心里的九曲十八弯,恭迎的目送天子之后,松了口气,挽起袖袍来净手,准备开始做酸菜鱼。
做酸菜鱼最重要的是酸菜,虽然鱼才是主体,但是最主要的调味料便是酸菜,有了酸菜才有了精髓。除此之外,还需要一些画龙点睛的辅菜,祁律觉得,放在酸菜鱼里最搭配的要数冻豆腐了,将豆腐放在冰块之中冻起来,一同下锅在酸菜鱼中,等待吃的时候,豆腐已经被冻成了蜂窝煤的模样,吸足了酸菜鱼的汤汁,鱼的鲜美,酸菜的清爽,满满的注入在冻豆腐中,一口咬下去,汁水肆意,一改豆腐不容易入味的缺点。
祁律动作很快,准备先杀鱼,作为一个厨子来说,杀鱼可是基本功,因为谁都知道,活鱼新鲜好吃。
祁律让郑姬在旁边稍待,毕竟郑姬是个女孩子,而且还有点柔弱。别说是女孩子了,祁律见过很多大男人也不敢杀鱼,杀鱼的时候鸡飞狗跳,恨不能比鱼跳的还高。
郑姬走到一边,与祁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说:“姬见太傅与天子的相处,一点子也不像是师傅与学生。”
祁律已经把鱼从水里捞出来,心说当然不是老师和学生,分明是天子和臣子的关系。虽太傅的确是天子的老师,但是说到底天子还是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人,而太傅只不过是臣子罢了。
哪知道郑姬笑着说:“简直像是对待心上之人呢!”
心上……之人?
“啪叽!”祁律一个愣神,似乎是被郑姬的话给吓到了,手中的活鱼突然挣脱了桎梏,直接飞了出去,“噼啪噼啪!啪叽啪叽”的在砧板上弹跳着,弹了两下还飞出了砧板,开始越狱。
“呀!”郑姬一声尖叫,随即膳房里传来鸡飞狗跳的声音:“快追!”
“鱼!鱼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