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公忌父惊讶的说:“老弟,你要管我借钱?!”
祁律:“……”都说是江湖救急了。
祁律一说出来,也觉没那么羞耻了,便说:“如果有粮食,再借点粮食便更好了。”
姬林在外面懵了,俊美的天子脸上写满了吃惊,原不是吐露心声,而是……借、借钱?
祁律要办宴席,但是没钱,左思右想,虢公忌父这个人最为老实,还是找他借钱好一些,于是这一整天就准备逮住虢公来借钱。
虢公“哈哈”大笑说:“老弟你办宴席,恐怕有很多诸侯上赶着给你送银钱罢?”
的确,有很多赞助商……
诸侯们谁不知道祁律现在是天子眼前的红人,已经超越了当年的黑肩,所以一面忌惮祁律,一面又想要拉拢祁律为我所用,这样一来,自然会给祁律上赶着送银钱。
祁律说:“不瞒虢公,齐公鲁公都来送钱了,但这钱……律是不能用的,所以都婉拒了。”
祁律是咬着后槽牙婉拒的,把金灿灿的金子,白花花的粮食往外推,祁律心里直滴血,但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这个道理,祁律还是明白的。
虢公忌父没有掩饰的“嘲笑”了祁律一套,堂堂太傅穷的办宴席要借钱,这成何体统,随即收敛了笑意,说:“其实……老哥哥我也没钱。”
祁律:“……”
虢公不是小气,他是真的没钱。虢公是个不会理财的人,而且虢公是个大家族,族里人多,他的“薪水”是很多,但是一发薪水,直接月光,毕竟有一大家子需要去养,平日里吃饭没问题,但是办宴席,还是大办的钱,虢公实在拿不出来。
虢公伸出一根手指,说:“不瞒老弟,我能借你……一斗稻米。”
祁律:“……”真的不想和虢公比穷。
姬林本不是很欢心,哪知道站在门外一听,险些笑出声来,没料到自己的两位太傅,一个比一个穷。想到这里,姬林眯了眯眼睛,对寺人说:“传周公来谒见。”
“小臣敬诺。”
祁律没有借到粮食,落魄的蹬上辎车,刚上辎车,便听到有人叫他,说:“太傅,请留步。”
祁律回头一看,原是周公黑肩,便停下来,对黑肩拱手说:“周公。”
祁律平日里虽有些“吊儿郎当”,但并非这么没精神,周公黑肩见他今日蔫蔫儿的,笑起来,说:“祁太傅可是为银钱发愁?”
祁律一愣,心想黑肩这个狐狸精怎么知道的?必然是虢公忌父说漏了嘴。其实他不知道,并不是虢公说漏了嘴,虢公因为公务繁忙,还没来得及说这个事儿,而是姬林把周公叫了过去。
黑肩笑着说:“太傅大办乔迁宴,又不愿意接受封地诸侯帮助,黑肩这里正巧有多余的粮食,不知能不能为太傅分忧?”
祁律狐疑的看向黑肩,说:“不会是高利贷罢?”
“高利贷?”黑肩奇怪的说:“高利贷为何物?”
黑肩笑眯眯的说:“祁太傅安心,太傅对黑肩有恩,黑肩永不敢忘,办宴席的粮食和银钱,太傅只管拿去用便是了。”
黑肩慷慨大方,第二日祁律休沐,他便把粮食和银钱送来了,辎车粼粼,愣是排了一条街!
祁律定眼一看,这粮食,这银钱,山一般的堆放在府邸里,就算是黑肩再有钱,也不可能一次拿出这么多,立刻便明白了,怕根本不是黑肩的手笔。
的确,黑肩拿不出这么多银钱和粮食,这手笔是当今天子姬林的,姬林没有明着送给祁律,一方面是他怕祁律不收,第二方面也是怕自己送了这么多粮食给祁律,会有人因此羡慕记恨祁律,他是想要捧着太傅,但并不是捧杀。
所以姬林才借用黑肩的手,送了这些粮食和银钱,黑肩是个明白人,立刻办得清清楚楚。
祁律的乔迁宴很快顺利举办,留在洛师的诸侯全都前来道喜,不过也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卫州吁了。卫州吁因着和祁律“有仇”,所以并没有来道喜,而是派了他的心腹重臣过来道贺,那个人便是——石厚!
祁律机械的迎着前来的宾客,今日的宾客,不是各地诸侯,就是上卿大夫,一个个有头有脸,怠慢了谁都不行,祁律脸上的笑容几乎是批发,批量生产,一条龙。
“恭喜恭喜!”
“祁太傅,恭喜啊!”
“以后还要太傅多多提携!”
祁律则是重复的说着:“不敢当不敢当,请进,请上座。不敢当……不敢当不敢当……请进……”
一批来贺喜的高峰过去,好不容易有点空隙,祁律立刻说:“小羊,水!”
獳羊肩赶紧小跑着过来,动作很麻利,给祁律端来羽觞耳杯,里面是祁律特别炮制的茶,润喉润肺,正好适合今天话多。
祁律嗓子眼儿里几乎冒烟儿,话多的感觉嘴皮子都磨破了,一面大口饮水,一面用宽大的袖袍给自己扇风,獳羊肩很是懂事儿,也有眼力见儿,拿着帕子垫着脚给祁律擦汗,又给他整理衣裳,说:“主上,万勿扯乱了衣裳,显得不恭敬。”
祁律喝了一满杯的水,直接用袖袍一抹嘴,这才觉得爽快了不少,把杯子刚递给獳羊肩,便见到又有人走进来了。
那人身材高大,高大的程度与虢公无二,一张刚毅的脸,却没有老实的气息,反而充斥着阴鸷,眼睛下意识的眯着,鹰钩鼻,嘴唇很薄,还稍微有点鹰钩嘴,都说面由心生,这个人则是挂着一脸的狠戾。
男人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仆从,将礼物递给獳羊肩,男子一拱手,说:“卫国石厚,特来为祁太傅道喜。”
石厚乃是“大义灭亲”的主角之一,历史上被獳羊肩监斩的石家大少爷。
石厚这个人,应该是卫大夫石碏老来得子的宝贝儿子,祁律尝听人说,这个石厚乃是一个将门奇才,从小便十分聪明,但又不是很聪明,不聪明的地方在于石厚辅佐了卫州吁叛变,可以说卫州吁这个人,有勇无谋,他能成功杀死兄长上位,都是石厚的“功劳”。
石厚是石碏儿子,从小便是卿族贵族,因此与卫州吁这个卫国公子相熟,变成了酒肉朋友。石碏眼睛很毒辣,他觉得卫州吁是一个心肠狠毒之人,因此提醒过当时的卫侯,也就是卫州吁的老爹,让他教导儿子,但是偏偏卫侯爱见小儿子,因此一味溺爱,子不教父之过,卫州吁养成这个样子,的确也有老爹的责任。
石碏一贯不喜欢儿子与这个卫州吁来往,不过卫州吁想要拉拢石家的势力,因此对石厚十分礼遇,久而久之,石厚便开始为他卖命,两个人又都是狠人,一拍即合,干脆篡位!
如今这个时候,正好是卫州吁篡位成功之后,石厚成为第一功臣,霸占了整个卫国朝廷,而石碏因为年事已高,又不想为卫州吁出谋划策,所以选择隐退归山。
石厚站在祁律面前,笑起来仿佛一头豺狼,即使在笑,也十分阴鸷,说:“恭喜祁太傅高升,日前寡君与祁太傅有些小小的误会,想必太傅不会放在心上罢?”
祁律不喜欢和这样的人说话,因为这种人天生带着一股危险的气息,那种感觉好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便很冷淡的说:“石将军说笑了,看来是石将军误会了,卫君子并未得罪于律,那日里卫君子冲撞的……是天子才对。”
石厚脸色“唰!”的落了下来,斜挑着嘴唇,眸光中闪烁着一股豺狼虎豹的锐利与嗜血,突然俯下身来,挨近祁律,祁律下意识后退一步,哪知道石厚突然出手,一把钳住了祁律的大臂。
他的手掌宽大,一把握住祁律的大臂,竟然直接拽了过去。祁律根本挣扎不开,便听石厚的声音沙哑低沉,笑着说:“天子宠爱一个人,能宠爱多久呢?宠爱的时候恨不能捧上天去,倘或不是那么爱见了,那便是六亲不认……厚很希冀,等到那一天,祁太傅的眼神还会不会如此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