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牙眨了眨眼睛,虽前面儿没听太懂,但是后面儿懂了,好处还不简单?大手一挥,说:“你要甚么好处,尽管开口便是,还没有我祭牙给不起的!”
祭牙的气场从来不弱,一副“地主家的傻儿子”气息侧漏,恨不能直接喷在祁律脸上。
祁律静等他这句话,立刻笑眯眯的,一双微微狭长的丹凤眼笑起来外勾内翘,不知怎么的,竟笑得祭小君子心口一突,一颗心脏颤得恨不能多颤出一个心窍来。
心颤归心颤,祭小君子却又莫名感觉到一股寒意,顺着后脊梁往上爬,仿佛清雅无害的祁律是一头大恶狼,自己才是待宰的小绵羊一般。
就听祁律幽幽的说:“律乃家中独子,这最大的心愿便是有一个弟弟,唉……可惜父母去的早,始终没能如愿。”
祭小君子听祁律“唉声叹气”,嘴巴便不听使唤了,嘴皮子一碰,说话的速度愣是比心窍转得快,豪气的说:“这还不好办?我给你当弟弟!”
祭小君子说罢,自己也愣了,他叔父虽然出身低微,但是祭小君子沾了叔叔的光,如今已然是个小君子,哪知道自己一开口,竟然拜了个小吏做大哥。不,祁律以前是小吏,严格来说,现在是少庶子……
“大幸。”祁律网开一面,祭小君子还是不负所望,明晃晃的冲着祁律的猎网钻了进来,又准又快。
祁律不给祭牙反悔的机会,摆出一副好大哥的模样,微笑说:“律能有小君子这样的弟亲,于愿足矣。”
祭小君子脸色发僵,整个人像是木桩一样钉在原地,话是他自个儿说的,坑是他自个儿跳的,没人逼他,没人踹他,说出去的话,便像是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祭小君子自持身份,又怎么好反悔?
而且祁律笃定,祭小君子也不会反悔,因着对比平添了一个好哥哥,祭小君子肯定更在意与公孙子都的赌约,更在意如何能让公孙子都输的难堪。
祁律来到这混乱的春秋年代,虽已经从一介小吏跻身成为少庶子,但是官场的路,又麻烦又艰辛,简直便是如履薄冰,不如找个坚实的靠山,俗话说得好啊,背靠大树好乘凉。
让祁律去忽悠祭仲这样的人精,祁律有些自知之明,必然是忽悠不来的,因此他便把注意打到了“傻白甜”的祭小君子头上,果然,祭小君子是给个套就钻,配合的天衣无缝。
祁律笑得简直“温柔似水”,若是给个水盆子,都能接一盆,说:“既律与弟亲都是一家子的人了,也没什么见外不见外的,弟亲的赌约,便是律的赌约。”
祭牙方才还觉得亏了,听祁律这么笃定,登时又来了精神,两只眼睛专注的盯着祁律,说:“你当真有法子,赢了这赌约?”
祁律挑唇一笑:“旁的不好说,公孙大行人觉得菽豆下贱,豆都不服。”
祭牙来了兴致,追问说:“菽豆能做成甚么滋味儿?菽豆饭定是不行,又硬又难食,刮嗓子难以下咽,你倒是快说说,如何才能让菽豆登上台面儿?”
祁律眯眼一笑,慵懒的眼眸里充斥着一丝丝算计的意味,缓缓地说:“律虽是有了弟亲,但弟亲还从未唤过兄长,若是弟亲能叫一声好哥哥,律这心里头用菽豆做出的菜色,大约能想出个七八种。”
“七……七八种?!”祭小君子懵了,七八种,这么多?他以前只吃过菽豆做的豆饭!
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好哥哥。
祭小君子虽然口头拜了祁律做大哥,但还没叫出口,祁律怎么可能给他这个空子,必须坐实了兄长地位才是。
“腾!”家伙,祭小君子脸上瞬间通红一片,臊的耳根子通红,顺着脖颈一直红到衣领里,眼珠子乱转,目光无处安放,口中嗫嚅又支吾,磕磕绊绊的说:“好……好……好……”
说实在的,祁律只见他嘴皮子动了,声音太小,实在听不清楚,不过无伤大雅,又是善解人意的微微一笑,说:“弟亲这么一唤,兄长起码想到了九种用菽豆做成的菜色,这便去接了我儿,往膳房打理菽豆。”
祭小君子:“……”总觉得何处怪怪的,好似被祁律坑了。
第17章 九种菜色
祭牙不屑的说:“你去膳房理膳,带只狗子做甚么去?先理膳再去不迟。”
祁律却说:“弟亲有所不知,狗蛋儿天性胆子小,为兄怕把狗蛋儿丢在狗棚,一会子再吓出个好歹。”
他方才急着来谒见大行人,所以便把太子林托付给了犬人,不过祁律也知道,狗棚虽都是单独的笼子,但关的都是一些大型犬,万一狗儿子被吓坏了,吓出个心理阴影便不好了。
祁律坚持先去狗棚,祭牙有求于人,也没有办法,而且听他一口一个“弟亲弟亲”,叫的那么亲切,还有点怪不好意思的,更不好反驳了。
其实祭小君子这个人,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类型,因着他平日里霸道惯了,又是祭相的侄子,所以没人敢惹他,平日大家都对他很疏离,将他当成“恶霸”一般看待,突然来了个祁律,心里“没个承算”,竟不怕自个儿,祭小君子反而恶霸不起来了。
两个人往狗棚去,远远听到猎犬的吠声,祭牙两条腿突然开始打抖儿,愣是像灌了铜水一般,怎么也抬不起腿来,恨不能原地蹲在地上。
祭牙支吾的说:“那个……你……你要不然自个儿去罢,我在这面等你。”
祁律幽幽一笑,一言中的,说:“难不成弟亲是怕了?难不成……这猎犬比大行人还可怖?”
“呸!”祭牙瞪大眼睛,挺胸抬头,拍着自己的胸脯子,“空空”有声,说:“谁怕了!?我一不怕狗子,更不怕公孙阏!呸,去就去,去,去啊!”
他说着,两腿还在打颤,却迈着坚毅的步伐,往狗棚走去。
太子林站在狗棚里,紧紧贴着狗笼,被四周贪婪的目光洗礼着,虽祁律去的时间并不长,也就是一转眼的功夫,但是太子林突然感觉这时间很长很长,长得仿佛……天长地久。
小土狗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珠看到祁律,登时“腾!”的亮堂起来,恨不能放着光辉,又是气又是喜,又是惊又是叹,“嗷嗷嗷”地叫了起来。
太子林:祁律!你还知道回来?
太子林这么说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感觉怎么好像一个守在春闺里的大姑娘,日思夜想盼着与情郎相会,情郎却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好不容易见了面,又羞又怒?
幸而祁律根本听不懂小土狗的“狗话”,他走过去,打开狗笼子的栓,小土狗也顾不得什么天子的威严了,立刻“嗷呜”一声,直接从狗笼里窜了出来,一个飞扑,扎进祁律怀中。
祁律连忙搂住狗儿子,笑着说:“乖儿子,是不是想爸爸了?”
祭牙“啧”了一声,不耐烦的说:“狗子你也找了,快些去膳房,若是慢了,一会子公孙阏又要想法子来整咱们,你难道不曾听过,丑人多作恶?”
祁律一笑,看来祭牙对大行人的成见颇深啊,而且对大行人的容貌成见,更深!
祁律抱着小土狗,便往营地临时搭建的膳房而去,因着这次赌约很重,不只是祭牙和公孙子都的赌约,还是公族和卿族的赌约,祭牙不想输了头等,心里也好奇祁律到底要用菽豆做什么美味儿,便巴巴的追着祁律,也一同往膳房去了。
两人一狗进了膳房,膳夫们一见到老郑城恶霸祭小君子进来,都吓得魂不守舍,生怕祭小君子一个不高兴,把他们都剁成肉泥,赶忙下跪打颤,说:“小小小……小臣不知祭、祭祭……祭小君子大驾,小小小臣……”
祭牙挥了挥手,打断了他们的磕巴,说:“没你们的事儿,把菽豆放下,其余的你们去忙。”
“是,小臣敬诺。”膳夫们如蒙大赦,虽不明情况,但还是把菽豆全都放下来,一筐一筐的垒成了一个宝塔,放在一面,然后尽数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