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不知道,格雷伯爵若即若离,是因为害怕善初厌倦自己。
焦虑敏感的善初便钻了牛角尖,故意伤害格雷伯爵,逼格雷伯爵嫉妒、撕破脸,露出最紧张、最在乎的表情。
格雷伯爵也越发走向了不安、焦虑、执迷……
善初看着眼前的格雷伯爵——十九岁脸孔的格雷伯爵。
他心里忽然想到:原来十九岁的格雷伯爵长这样呢。
他记忆最深的永远是三十岁的格雷伯爵,和他确立关系的、成为恋人的格雷伯爵。衣冠楚楚、神情高贵,举止一丝错处也没有,看着自己的眼神里虽然有几分柔情,但永远隔着一层白雾般的疏离。
善初以为,疏离是因为格雷伯爵不够爱自己。
现在方知道不是。
十九岁的伯爵看起来青涩得多,清澈蓝色的眸子毫无遮掩地表露着深情。
善初忽而想到,如果自己当年在雅典学院并没有玩弄格雷伯爵,恐怕三十岁的格雷伯爵也会用这样炽热的眼神看着自己吧?
但如果……?
没有如果。
就算利用催眠回溯时间,也改变不了现世发生过的伤害。
善初笑笑,说:“我真的喜欢你。”
这是他第一次说这句话。
一直藏着掖着放在心里不肯说的一句话。
这句话对他而言是很重要、很重要的。
有多重要呢?
就像是一个输光了身家马上就要流落街头的穷鬼手里捏着的最后一枚银币。
他要把这枚银币放上牌桌吗?
所谓“十赌九输”,收获真爱的概率大概比赢大奖还低。
那他还要把这枚银币放上赌桌吗?
一个流落街头的穷鬼,全身已是筚路蓝缕、头发油腻得惹苍蝇、指甲缝里都抠着泥,但唯独手里捏着的这枚银币,因为被反复的摸索,光亮、洁白,闪着不属于他的美好光芒。
要赌吗?
任何理性人都不会用赌博的方式花掉身上最后一枚银币。
而善初也不会。
他今天之所以能坐在车子里,对着格雷伯爵说出这一句话,是因为他知道他不是在赌桌上。
他不用赌,他知道对方的心早已在自己身上了。
他才摊牌似的说:“我真的喜欢你。”
这句话落在格雷伯爵耳里,如惊雷炸响。
但也仅仅是一道雷。
光是打了一道雷,便没下文,无风无雨,甚至一片云都不曾翻涌。
格雷伯爵温柔一笑,说:“我知道。”
善初心下微沉:他知道,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对格雷伯爵说喜欢,格雷伯爵不会轻易相信。
善初一开始就知道,所以他才初入梦境的时候,没有选择和格雷伯爵普普通通、按部就班的来一场甜蜜恋爱。他也没有选择抛下其他人,老老实实地和格雷伯爵一对一谈情说爱。
他知道,这没用。
但他还是想告诉格雷伯爵自己的心意,不管他信不信都好。
他笑着说:“行,那我先下车了。”
说着,善初走下了格雷伯爵的车,然后回头对格雷伯爵说:“我知道你喜欢我。”
格雷伯爵一怔,随后一笑:“当然,谁不喜欢你呢?”
善初心想:回来了,那个爱跟我跳探戈的格雷伯爵回来了。
善初回去分析了一波,发现真我梦境里的格雷伯爵虽然比现实里的更容易破功,但其实整体上还是比较保守的。
格雷伯爵始终认为善初是一个贪新鲜爱玩的人,所以格雷伯爵不敢轻易表露真心,时时要若即若离、欲擒故纵,简直成了他的本能反应了。
唯一会让格雷伯爵破功的……非常不幸,就是吃醋。
因为施箫奈跑上门来示威,所以格雷伯爵给善初喝助眠牛奶了。
但平日还是无事。格雷伯爵还是游刃有余地和他玩些小把戏。
隔了几天,因为善初去男仆俱乐部消费,所以格雷伯爵加大力度了,没控制住,还让善初发现了端倪。
善初一下跑了,因为没跑去施箫奈家,所以格雷伯爵面前稳住,没有主动找善初,再次表现他的“游刃有余,若即若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