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凯猫今天去採买入伍要用的东西了。」一脸兴高采烈的脸出门的。「唉,小吉,你点个歌吧。」
「那……来一首张清芳的『无人熟识』吧。」他觉得这首歌,此时此刻挺符合他两人现在的状态的。
「干你娘……」毛线球激动到都要喷泪了,但是依然配合学弟敲击出这首歌的节奏。小吉拿出吉他配合着。
两人破烂的台语,合唱出七零八落的歌。「……踏着轻松的脚步,心所爱的人再会──」
他们的歌声实在是悽惨,围观的人却不吝于给予他们掌声,心有戚戚焉的路人也在毛球的小碗里投了几枚硬币。
「学长,凯猫学长还是会回来的,离开只是短暂的,你不要太难过。」小吉貌似看见硬汉一样的毛球学长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惊悚的开口安慰。
「原本、原本我可以帮他抽到替代役的,但是他不要,他说如果我一定要这么做他会很不开心,我不能让凯猫不开心呀……谁知道他会抽到海陆,干!」早知道是海陆,就算不开心也要作弊。
「学长是义务役,进去也不会太操的啦。」况且凯猫明明看起来很开心,怎么看都只是毛球学长单方面的「凯猫依存症」发作而已。
「那你呢,你过来这边靠夭什么的?难道阿峰找了个对象,你也需要感叹一下?」木已成舟,毛线球也只是找个管道发洩情绪罢了,反问小吉今天来这里的动机。
「才不是因为阿峰学长,我只是觉得,每次都是这样。」小吉停顿了一下,坐在学长旁边的地板。「高中时,我吉他才刚上手,你们开始忙着考试,现在我们才刚要站上更大的舞台,你们却开始要去当兵。每一是我都慢你们一步,我也真想跟你们一起……」
「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阿木还不是留级,你要是真想要有人陪你,你去让他再延毕一年不就好了。」轻拍了一下学弟的头,觉得这样的烦恼不以为然。
「阿木学长会杀了我。」小吉拿着吉他站起来,与学长合奏一首又一首无奈又凄凉的台语歌,主办单位都想过来把这两人赶走了,这种表演也太触霉头了吧!
「走,学长请你吃东西。」毛球学长把鼓收进厢型车,也把学弟推进车子里。「接下来这段时间,凯猫不在,我只能玩弄你了。」
「好哇,反正阿峰学长心里也没有我了。」多么感叹呀,一个多月前才拍着他的肩膀,亲暱地把他当作亲弟弟,回头却已经什么也不剩了……
他们俩忍不住又悲从中来。
毛球把车子开往海边,路边一台货车热炒,老闆坐在地上抽菸,今天的生意非常冷清。「小朋友,你们两个怎么会这时间经过这儿?」
「大叔,这般人流少,你又怎么会在这边营业呀?」小吉把头探出去,炉子上的锅里还有老闆方才炒的沙茶牛肉丝,香喷喷的勾人食慾大开。
「大叔刚离婚,前妻带着小孩跑了,生活没有目标呀。」老闆大吸一口菸,再朝远处吐气。「以前一起生活的日子虽然辛苦又快乐,但是也不过就是过往云烟。」
驾驶座上的毛球鼻子一酸,把厢型车停在货车前。「小吉,我请你吃这家热炒!」
毛球点了几盘荤食,又叫了几瓶啤酒,喝开后开始跟老闆话家常:「我老婆……真的是很优秀的人,现在要离开我身边去深究他的人生,我其实真的应该支持他才对的。」
「趁年轻多学习、多体验是对的,小伙子你要更正面、更相信他一点,你也要更上进,这样才配得上她。」
「可是我真的很怕他只要一离开我,就会发现其实我并不是无可取代的……他是我青梅竹马,从小谁喜欢他,我就揍谁。所以谁也不敢喜欢他,他也只能待在我身边。」毛球趴在桌边,把他与凯猫的故事一五一十地说给第一次见面的老闆听。
小吉小口小口扒着菜,瞪大眼睛默默地听学长说故事。
「我老婆呀,年轻时死心踏地的跟着我,跟着我搬了很多次家、换了很多工作。我没钱给她办婚礼,她也心甘情愿的同意只做公证的部分,我这辈子真的亏欠她太多太多了……」把一生中的花样年华都浪费在他身上了,但他却是一事无成。
「大叔,至少她曾经心甘情愿过……」
「小伙子,你老婆也还没有真的离开过你呀!」两人哭成一团。
小吉觉得,谈恋爱真是太恐怖了。
毛球学长明明知道他没有驾照,居然还敢喝得如此酩酊大醉,根本就有所企图。
老闆没喝酒,但是菸抽了一包。路上看着一对人影走来,一个年轻的妇人牵着哭了一脸鼻涕眼泪的小女孩。「蠢材,我那个离婚证书是帮朋友买的,你在上面签什么名字呀!今天我去参加孩子幼稚园的表演,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吗?」
「……」这老闆骗了小吉心头一片热泪,现在回想起来却全成了狗屁。
「……」老闆迟疑了好久,把菸蒂捻熄在杯子里,衝上前拥抱他可爱的妻小。「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误会你的,我亲爱的老婆!」
小吉摸摸鼻子,打电话联络凯猫,说明他们的位置与情况。只一会儿,凯猫搭着公车过来--依然是那头让人不习惯的小平头。
「这货是怎样,吃定我再忙都会过来接你们是不是?」凯猫踹了毛球坐着的那张椅子一脚。
小吉打圆场:「没啦,是我自己想说凯猫学长和毛球学长住一起,你过来帮忙把车开回去比较方便。」
「哼。」与小学弟合作把人塞进后座。「就让人不放心,哪天被人抓去卖了器官都不知道。」
「学长还是挺关心毛球学长的。」
「我们的爸爸互相认识,不多关心一下他,我对龚爸交代不过去。」确认前面后面两隻麻烦的安全带都系好了,他才发动引擎。
「学长你们后来怎么解矛盾啦?」
凯猫禁不住再次确认学弟喝酒没,没回道:「我跟毛球从小就在一起,早就习以为常了,如果你想问我这是不是喜欢、是不是爱,我真的没有办法有把握的回答你。」
「毛球学长刚才有说喔,他好怕你一离开他就变心什么的。」突然车子一个急剎,吓坏小学弟的小心脏了。
「我会高兴去当兵不只单纯因为离开他,而是比较我个人的理由。」转头确认毛线球已经是昏迷的状态了,他才慢慢重新啟动引擎。「而且,我比他更想知道这是爱情、亲情还是友情,我们也不能一辈子就这么玩笑一般的过下去。」
凯猫很认真的在想他们之间的关係,或许从前曾经是被迫的关係,但是现在他的心态也随着对方的浅移默化而转变。
不管结果如何,他想这都是一个必经的过程,或许他们会发现这并不是爱情而是错觉,或许毛球能找到真正懂得疼惜他的人。
或许走过许多错路,或许最后他们还是会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