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珞查的便是这个。
今日坐在茶楼里等荀肆,云珞眼落在街上,看到街角一个女子摇晃而来,不是荀肆是谁?朝窗外丢一颗瓜子,恰巧丢到荀肆头上,见她仰头怒目而视,忍不住笑出声。
荀肆上了茶楼坐在云珞对面,见他嘴角有乌青,便问他:“吃亏挨揍啦?那帮孙子竟是连你都敢欺负,不如直接找皇上收拾他们好了!”
云珞忙摇头:“万万不可。他们之所以敢如此凶狠,八成是以为臣弟在皇兄面前不受待见,那些人精着呢!都查到这会儿了,此时却找皇兄,恐怕要前功尽弃。咱们且忍忍。”
“成吧。”荀肆丢了一颗瓜子到口中:“你说那些老家伙真敢把朝廷的消息透出去?”
云珞点头:“兴许会。但为了究竟是人还是财,此时尚不知。但那楼外楼的女子生的美,那些老头子兴起之时丢几句混话出来却是极容易的。”
“大前年西北兵败与此事能有干系?”荀肆说的是大义八年,荀家军本应全胜,敌人不知为何调转了矛头,劫了西北卫军一处暗仓。此事说起来蹊跷,但因着当时离朝廷远,无法追究。打过那一仗便作罢了。
云珞点头:“兴许。臣弟找了些江湖人士混在城中各处,这些人放在人堆里都是稀松平常之人,回头要他们去楼外楼再探再报。”
“好好。”荀肆又看了眼云珞脸上的伤,气不打一处来。云珞见她神色,忙说道:“皇嫂休要为臣弟出头,否则皇兄知晓,不定要如何怪罪您。”
“你皇兄才不管。”荀肆衣袖一摆:“而今皇嫂是那自在人,你皇兄整日忙于朝政,不大有空闲。”除了每天都要寻辙子宿在永和宫。
荀肆对此不满。哼,他睡便睡,还手脚不老实,荀肆拍他手又拍他脚,应接不暇。
二人说了会儿话,荀肆要起身去集市上给修年修玉抓羊,云珞一听兴致起了,便随她同往。
京城傍春之时,集市最为热闹。猫了一冬的农人一股脑赶在这会儿出了门,集市上家禽家畜热闹的紧。荀肆有些后悔没将自己那只雄赳赳气昂昂的斗鸡抱出来,兴许还能赚些碎银子。前头一只小羔羊,两只巴掌大,看样子是刚生出来不久,走路之时摇摇晃晃,小耳朵一颤一颤,十分好玩。荀肆便想着送给修年。
遂上前询价:“这小羔羊如何卖的?”
那农人抬眼看看荀肆一身粗布打扮,只当她是寻常人家,于是伸出两根手指头:“二十文。”
倒很划算。
荀肆点头,欲叫正红掏银子,远处却来了几个纨绔子弟,提笼架鸟,好不自在。指着那农夫的羔羊:“那小羔羊给小爷拿回去烤了。”
农夫面露惧色,又不敢多言,只得对荀肆说道:“这位姑娘看别家吧!”
荀肆哪里肯,指着那打头的纨绔道:“一两银子放下,羊羔你带走。”
那纨绔本是京西巨贾谢雨之子谢无量,仗着其父每年捐的银子大肆横行。荀肆哪里知晓他是谁,只看他长着一张讨打的脸。
谢无量见荀肆脸倒是生的不错,可惜贴了一身肉膘。摇头叹气:“小爷给你一两银子,你陪小爷睡一宿。”
“大胆!”云珞听他这样侮辱荀肆,登时急了,站到荀肆身前:“前方何人?竟敢如此放肆!”
谢无量看云珞一个玉面书生竟敢口出狂言,大笑出声:“啧啧,胖妞还养了小白脸?”话音未落,荀肆已飞身上前照他面门来了一拳!
谢无量哪见过这样的狠茬儿,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着荀肆道:“给爷打!”
几个壮汉扑将上来瞬间将荀肆等人围住。
荀肆好些日子未打架,这阵势一出,手心极痒。殊不知谢家巨贾,请的都是江湖高手,并非等闲市井无赖。几拳开下来便觉出厉害来。
定西跳到荀肆身旁道:“都是练家子,您先撤。”
荀肆不理会定西,从衣袖扯出一节软鞭,这会儿应当谢谢那祖宗了,赏自己那些兵器。万万没想到这样快便用上了。
见其他人正在缠斗,顺手挥了软鞭,那软鞭一出,缠到谢无量手腕上,荀肆借力上前,一把扣住他脖子,用了六成力气:“你个腌臜东西!也敢在老娘地盘上撒野!”从前陇原是荀肆地盘,而今京城亦成了她地盘!
谢无量脸面青紫,手掌攥住荀肆手腕,艰难吐出:“姑娘饶命。”
熟不知从人群中走出一人,悄然到荀肆身后,手间一支暗镖射了出来,荀肆察觉有异,抬腿躲开,却被那暗镖擦破了裤腿和皮肉,登时鲜血直流。正红蹿跳过来护在荀肆身后将那人放倒。荀肆低头见裤管通红,想到回宫要被云澹训,更是气不打一处,手中力气更甚一分。那谢无量眼看着就要断了气,却听一老人说道:“姑娘且慢。”
荀肆回身望去,一个老头身着上等苏绣衣褂,纹理间走着金丝银线,何等富贵。
“你是何人?”荀肆手劲微松,问那老人。
“老朽乃京西谢雨,姑娘手中之人乃犬子谢无量。请姑娘高抬贵手。”谢雨其人,大义朝哪个不要让他三分。今日要他为谢无量低头,也是罕见。兴许是那女子出手狠辣,跟在他身旁的人又都不凡,叫谢雨收了戾气,好声好气与荀肆商量。
“要他与那农户道歉!他显然不是头一回!”荀肆一脸正气,眉头扬着,顶天立地女英雄。
“还不去?”
谢无量自荀肆掌下逃出,捂着脖子对那农夫说了句:“对不住。”而后逃到谢雨身旁。谢雨狠狠看他一眼,朝荀肆拱手:“多谢姑娘。”
荀肆手一挥:“不必。”
要正红掏了一两银子给那农户:“受惊了您。”而后弯身抱起羔羊。
“腿…”云珞跟在她身旁,见她腿上流血,心下自责。竟在自己眼下遭了暗算。
“无碍。”荀肆手一摆,低头见血似是还流,便单腿跳到路旁,由正红帮她包扎上。抬眼见云珞神情不睦,忙说道:“这算什么?上阵杀敌之时随时有掉脑袋的可能。只是今日被这几个小贼暗算,多少有些丢人。”
云珞不想叫荀肆看出他心疼,便扭过脸去:“时辰不早了,送您回去。”
定西将云珞的神情看了个清清楚楚,心道这小王爷怕是也着了肆姑娘的道了。手肘拐了一下付饶:“我们回去了,你照顾好小王爷。”
荀肆打了一架,心情极美。抱着羔羊一瘸一拐回了宫,进了永和殿见修年修玉正在院内背书,便将那咩咩叫的小羔羊放到他二人面前:“瞧瞧,母后给你们抓的羔羊,是不是比旁人养的东西强?”
修年眼尖,指着荀肆腿道:“母后,您…”
荀肆忙捂着他嘴:“嘘。别吵。母后无碍。你们先玩儿,母后进去拾掇拾掇。”荀肆可不敢被云澹知晓自己在宫外打架一事,担忧那厮一生气便不许自己出宫了。
一边朝卧房跳一边说道:“正红,快,换衣裳,别被皇上…”话还在嘴边呢,见床边坐着一人,寒森森看着自己,忙住了嘴。
“过来。”云澹朝她摆手,适才正在批折子,听静念说她在宫外打架了,还受了伤。心疼的要死,冷着脸要她去床边。
荀肆许久未见到云澹这等神情,以为自己坏了规矩惹他生气了,便立在那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