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鼓点敲的愈发绵密,眼前的马儿跑的愈发的快,直至他身旁,他红了眼睛,幽幽唱到:“此生得你,夫复何求!”两个小人儿抱在一起。
外头传出啜泣声。
云澹猛的抱住荀肆,在她耳边说道:“那时听闻肆小姐千里走单骑,我就想:我从未遇到过这样赤诚热烈的女子,也曾想这样的女子若是爱一个人会是什么样的?我见过了,虽然这爱不是给我的。”分不清说的是戏还是他们。
白幕落下,那孤灯一盏,灭了。
身边通明的灯火,亮了。
那个人,走了。
第41章 无情笑叹他人痴(三) 毒死你再换个皇……
云澹出了永和宫径直奔了园子, 千里马在后头紧着倒腾那两条老腿将将能跟上。也不敢叫苦,上气不接下气对静念摆手:“快追, 千里马不成了,千里马而今是千老马了。”
静念见他如此说道:“慢些走吧!”说罢跟了上去。
云澹到了湖边,深深吐纳几口,方觉心跳平复。
他参悟透一件事。世间事皆有定数,从前觉得情/爱伤人,避而远之,但它却自动找上门来,且并未事先与你商议。自当坦然受之, 泰然处之。适才抱着荀肆之时还觉得万般皆苦呢,这会儿倒是觉得苦褪尽了,剩下了甜。
云澹还是没有参悟透。少年时就该尝尝这等事, 被他避了, 做了十一载皇帝的人, 而今却如那少年一般, 站在湖边兀自心跳。跳就跳吧,还笑出了声。晴雨不定, 是少年心境没错了。
追将上来的千里马听到云澹乐了, 傻眼了。脚踢了踢静念,眼朝万岁爷那瞟:怎么了?
静念摇头:不知。若说静念这人亦是个没用的, 长在欧阳丞相身边,后来做了云澹的伴读,打小就仔细跟两个女人说过话:师娘和雪鸢。师娘是师父的, 雪鸢后来成了他的。这些日子他隐约觉得皇上与皇后吵闹,颇有当年自己与雪鸢闹的劲头。但又觉得不大可能,皇上性子这么冷清, 未必受得了皇后聒噪。兴许就是小娃娃过家家。
“朕心里有人了,这个人心里有旁人。”云澹回身看着他二人:“你们帮朕琢磨琢磨,如何能让这人心里放下旁人,只有朕?”
?
三人对望一眼,过了片刻,发觉这三人都没什么用。一个有后宫但没爱过的万岁爷,一个有家室但惧内的贴身侍卫,一个连女色都不能沾的太监。这三人在一起能想出什么主意来?滑天下之大稽!
千里马看出他二人对自己的怜悯,涌起了胜负欲,轻咳一声:“依老奴看,此事大有可为。”故弄玄虚一番方继续说道:“食色性也。主子天下第一美男子,若想得到皇后的心,首先要令皇后沉迷与皇上的美色而无法自拔。”
“朕何时说那人是皇后了?”云澹微微红了脸。
“嘿嘿。”千里马谄媚一笑:“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静念缓缓转头: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继续说。”云澹想听千里马继续说下去。
“没了。”千里马老脸一红,能想到这儿都算是开窍了。
哎,云澹叹口气:“要你们何用!”
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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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澹走了,荀肆却如堕梦境。
那真切之言尚在耳边,那人却是寻不到了。眼前的小皮影儿散落在地上,她的朝天锥女将军和他英姿勃发红脸武将叠在一起,以证明那场至死方休的皮影戏不是大梦一场。
荀肆弯身捡起,抬头看看四周,人都散了。
修年修玉尚未过瘾,拿着皮影在院内追逐;荀夫人坐在檐廊下,仰头赏月;彩月轻舟正红在打扫院子;存善正在整理那几页戏文;北星手中捧着一个茶壶;定西定定站在永和宫外。
一切都静了,都不动了。
只有那句:“我见过了,虽然这爱不是给我的。”荀肆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不懂他说的是戏还是他们,荀肆只觉得难过。
颓然坐到荀夫人身边,低低唤了声阿娘,委屈极了。
“阿娘的幺女这是怎么啦?”荀夫人轻声问她。
荀肆也说不出自己怎么了,只觉得气闷,于是说道:“演皮影戏太累了。”
“可阿娘看皇上比你还累呢!你那一句一句的唱,皇上手边堆了几十样玩意儿,场面换的又快又准,这么冷的天儿,出了一头汗。”荀夫人说罢笑笑:“到底是脑子好使的,换场面可不易。”
“也没见他怎么动弹。”荀肆不服,想起写着戏文那几页纸不见了,便起身去找,找了半晌也不见,便问正红:“那几页戏文呢?”
“千里马攥着呢,说是万岁爷的字可不能乱扔,要回去收着。”
“咱们找他要出来。”荀肆抬腿就朝外走,哼,老娘唱过的戏文才不给你收着。
到了永明殿门口伸着脖子听了听,里头寂静无声。
抬起腿朝里走,闻到饭菜香,走进书房一瞧:好家伙,万岁爷自斟自饮呢!吃独食,不是好人。
云澹瞧见荀肆来了,想起适才自己的失态,耳根子又红了。假意冷冷扫她一眼,兀自喝酒。
荀肆不乐意了,适才是谁抱着自己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来着?这会儿有好吃的又不给自己吃。这是人干的事儿吗?自己搬着板凳坐在他对面,嬉笑道:“谢皇上赐臣妾搭桌儿。”没脸没皮。
云澹不做声,为她斟了一杯酒。
荀肆忙说道:“谢皇上赐臣妾酒。”
“毒酒。”云澹带笑不笑。
“那不能。”荀肆仰头干了,嘶一声:“皇上舍不得。”
“怎么舍不得?毒死你再换个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