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正道弟子,就该坚守道义。
可是没人教过她道义是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应该做个好人。
江一正目光挣扎地看着手里的丹药,内心在不停地动摇,声音越来越小,“我没杀过人……我不敢。”
宁不为懒得再搭理她。
江一正盯着手里的丹药,觉得有些烫手。
自己出去未必能找到证据,而且吴良三人本就是闻鹤深的弟子,就算知道她是冤枉的,说不定也会为了保下弟子杀了她。
她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杂役,是不是冤枉的,除了她自己也许根本就没有人在乎……
江一正替自己找了诸多借口,抬起头来看向宁不为,“前、前辈,我杀了他们,还能做个好人吗?”
“好人在修真界活不下来。”宁不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懒散坐着的人笑得阴诡又邪气,那语气像是嘲讽,又像是诱哄,要拽着她一脚踏进未知的泥沼,江一正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莫名悚然。
宁不为话尽于此,又无聊地低头逗儿子去了。
江一正倏然松了一口气。
然而不待她作出最后的抉择,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紧接着便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江一正!”
江一正猛地抬起头,却并没有看见人,以为自己幻听了。
“是我,冯子章。”那声音匆匆道:“我用了匿息符和隐身咒,你看不见我,你先别说话,我不敢把传声符贴前辈身上,只能贴给你。”
江一正紧张地点了点头。
俩傻子在这里一本正经地表演你说我听,看得宁不为眼角直抽。
“外面有我几个师兄守着,等会儿我去引开他们,你和前辈赶紧趁机逃跑。”冯子章跟她说自己的计划,“我把腰牌给你们,用腰牌打开护山大阵就能从云中门出去,跑得越远越好。”
江一正不知道他站在哪里,只能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目光中显露出浓烈的担忧。
冯子章把腰牌给他们,被闻长老和其他人发现了怎么办?
“一定要快,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冯子章说完,又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便失去了声迹。
江一正的手里突然多了一块雕刻着仙鹤祥云的玉牌,紧张地看向宁不为,“前——”
刚说出一个字,江一正突然闭上了嘴。
宁不为的脸色很难看,眸中黑沉一片,周身杀气四溢,他抬起一只手猛地一抓,江一正耗尽心力解了无数次的失灵阵重锁瞬间碎裂,噼里啪啦落在了地上。
刚跑到牢门口的冯子章被一股巨大的力道陡然摄住,整个人被拽着疾速后退,生生撞开了牢门,被宁不为一把掐住脖子按在了墙上。
“前辈!”江一正惊恐出声。
冯子章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砸懵,被宁不为死死掐住脖子,整张脸都憋得发青,惊恐地望着面色阴沉的宁不为。
宁修也被他爹周身的肃杀之气吓得呆住,都没敢哭。
“谁教你这么说的?”宁不为阴恻恻道:“闻鹤深?还是闻在野?”
冯子章痛苦地喘息着,茫然不解地试图摇头,可脖子被宁不为死死掐住,呼吸变得愈发稀薄,根本动弹不得。
‘外面有人守着,等会儿我去引开他们,你赶紧趁机逃跑。’
‘我把腰牌给你,用腰牌打开护山大阵就能从云中门出去,跑得越远越好。’
‘那你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雕刻着仙鹤祥云的玉牌被强硬地塞进了他手心,‘乘风,一定要快,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宁不为黑眸中猩红四散,耳边不断响起少年熟悉的声音,忽远忽近,交织成一片血色的网,将他密不透风紧紧捆缚其中,从心底涌上来的惊悸让他感觉到了久违的愤怒。
第30章 云中(九)
宁不为在十七州兴风作浪的五百年间, 有三处地方不会去。
巽府宁城,坤府轸州,艮府云中门。
修无情道,修的就是个无挂无碍, 当年宁家发生的事情他自始至终都未曾参与其中, 亦是无从调查。
他宁不为冷情冷心, 旁人是死是活怎么死的又是怎么活的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他关心的只有自己。
临江城碰见晏兰佩和渡鹿,牵扯起红尘旧事,他从头到尾也只是想出城而已。
渡鹿杀便杀了,晏兰佩死了也就死了, 闻在野活了便活了, 便是宁行远,也不过是年少短短十年相识,和五百年一比也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就算顶破天,能有多么大的情谊?
他不在乎。
自然也不想去探究为什么朱雀刀碎片会这么巧合,偏偏落在晏兰佩和闻在野身上。
他目的一直很明确, 找到朱雀刀碎片,恢复修为,然后把小崽子扔给他亲娘,继续修他的无情道。
过程如何不重要,他只要结果,谁挡他前面的路他就杀谁,就这么简单。
修为恢复, 朱雀刀补好, 他还是那个人人喊打的魔头, 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往前走,斩断红尘,飞升仙界。
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不需要别人来多管闲事帮他回忆几百年前快被忘记的前尘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