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没养过鸽子,也不知道信鸽到底吃什么,心中万分担心徐沐是去给她捉虫吃的。好在小将军不是没常识的人,自然知道鸽子一般不吃虫,喂的多是杂粮。
如此一来,替鸽子觅食倒也不难,跑去伙房晃一圈,徐沐抓了把粟米也就回来了。
安阳没跟进伙房,上次变成白兔她就已经领教过这军营里的人有多馋肉,她是真怕跟进伙房被个厨子瞧见了,扭头自己就变成了一锅鸽子汤。于是在徐沐去伙房替她觅食时,她就展翅飞到了对面军帐的帐顶上等着,倒也没等多久就等到了对方出来。
徐沐手中握着一把粟米,刚一抬手示意,等在对面帐顶的信鸽便扑棱棱飞了过来。她旋即放下手摊开掌心,那信鸽果然便顺从的落在了她的掌心上。
少年手掌白皙,却带着些薄茧,显然是常年习武留下的痕迹。
安阳没在意这个,盯着她掌中的粟米,忍不住歪了歪头——她倒是认识徐沐手中的是粟米,可身为金尊玉贵的长公主,任何食物送到她面前,都必然是经过精心烹制的。就这么一把粟米递给她,饶是安阳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今非昔比,依然有种无从下口的感觉。
徐沐见她不吃,还有些奇怪,轻声呢喃一句:“难道这信鸽喂的不是这些?”
安阳自己都不知该吃些什么,听了这话愈发犹豫起来。不过现实并没有给她一直犹豫下去的机会,眼见着食物当前,她原本就饥肠辘辘的肠胃顿时造起反来。
从未饿过肚子的长公主在今日终于体会到了饥饿的可怖,她分明对面前的粟米不感兴趣,却在看见的那一刻忽然生出了渴望。饥饿催促着她低头,笨拙的学用新身份进食,然后迅速适应动作飞快,不消片刻便将徐沐掌心的粟米吃了个干净。
等一把粟米吃完了,安阳不再觉得饿,抬头一看,就见徐沐正盯着她瞧。
四目相对,安阳莫名感觉有些尴尬,徐沐却没有多想。她伸出一根手指在信鸽的小脑袋上摸了摸,轻声道:“吃了就好,吃饱了你就可以继续去送信了。”
听到这话,安阳有些心虚的缩了缩头,避开了徐沐的触碰:她之前是饿了,但这真不是饿不饿的事。她突然变成信鸽,完全不知道脚上那封信是往哪儿送的,就算原路折返也不记路……不过话说到这里,她的投胎是不是也有点问题啊,带着之前的记忆就算了,居然连出生长大的经历也没有。
填饱了肚子,处境也还安全,公主殿下终于有时间来思考更多了。
可这些徐沐并不知晓,她也无法从信鸽那被羽毛覆盖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只是稍歇了一阵,又喂安阳喝了点水,她便再次试探着放飞这只信鸽。
安阳正走神,冷不丁又被抛出去了,慌张的扑腾了一番,才在半空中稳住身形。短短时间两次经历,她差点儿没忍住飞回去啄对方几口——这些人放飞信鸽怎么都这般不客气?随手就往天上抛,就不怕她来不及反应摔出个好歹吗?
好吧,除了她这只半路接手的鸽子,其他“同类”大概没这顾虑。
她不满的“咕咕”叫了两声,明知对方听不懂,又觉得没意思。最后还是展翅在军营上方盘旋一圈,便再次准确的落回了徐沐的肩头,还耀武扬威般扇了扇翅膀。
小将军被鸽子翅膀糊了一脸,伸手去捉时,还被安阳不轻不重的在手指上啄了一口。倒也不痛,她也就没在意,只是对着这只认定了她的信鸽着实有些头疼:“你怎么还不去送信,难道就认准我了?”说完又喃喃自语:“难不曾这信真是有心人特地送来的?”
安阳不知道,但她觉得应该不是,自己飞来找对方根本就是意外。她不想误导对方,可却不能说话提醒,最后只好又在徐沐手上啄了两口。
这次安阳用了些力道,徐沐没防备被啄得有些疼,轻“嘶”了一声。
长公主见了却半点儿愧疚也没有,又一翅膀糊在了小将军脸上,想用这种不客气的方式提醒对方:我才不是来找你的,信也不是专程送给你的,别自作多情好吗?!
****************************************************************************
京城,皇宫,夜深人静。
入了夜,永宁宫里也渐渐安静下来,但宫室的烛火却是整夜未熄。长公主的病床前一直守着两个太医,更有宫人一直候在一旁,每隔上半刻钟,便会小心翼翼的探一下长公主的额头。发现额头上温度正常,宫人提着的心才会放下,又等着下一次再探。
皇帝的旨意早送到了太医院,金口玉言自然无人敢忽视怠慢,因此便连今晚轮休的太医也都被重新召回了宫中,此刻全都守在了永宁宫外殿。
宫人刚探过长公主的额头,太医院判也替安阳诊过了脉。
最早替安阳处理伤势的吴太医这会儿已经退居二线,眼见着宫人探过额头后神色未变,心放下大半的同时也压低声音问了一句:“大人,殿下情况如何了?今晚可还会发热?”
太医院判闻言摆手止住了他的话头,然后向病床上看了一眼,仿佛怕吴太医这轻言细语的声音惊醒了床上的伤患一般。而事实上正陷入昏迷的安阳显然听不见,更不可能给出反应,太医院判却依旧小心的带着吴太医走出了内殿方才肯开口。
当然,太医院判到了外间,凑上来听情况的就不止吴太医一人了:“长公主殿下情况尚好,吴太医处理得颇为恰当及时,只要今晚殿下不曾发热,性命也就无忧了。”
这话一出,在外殿等候多时的太医们都不由得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