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这姑娘还真是一步登天, 谁能想得到一年多以前, 她是逃荒来的呢。
当时又黑又瘦,家里一穷二白。如今整个人看着白白净净的,说话做事利落不拖拉,更难得的是能力强。
没有谁会怀疑她,因为在休闲时,许多村民都会围到教室外去听幼教培训班上课。
一开始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最后练主任实在看不过眼了,这才把人驱散开来。
她讲的内容他们虽不明白,但却觉得无比厉害。
那些公社里拔尖的孩子,人家听了都直点头,手上的笔唰唰地一直记笔记。
公社中原本不服的人,看次情形不禁佩服。扪心自问,自己能做得比她更好吗?显然不能。
一阵风吹过,地里的绿油油的禾苗随风摇摆,羸弱却又坚韧。
有人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总觉得此次公社又会迎来一场不小的变化。
县政府。
县教育局今日开会,主要针对各个公社、县街道上报说要开办幼儿园这件事。
其实县里并不是没有相似机构,派出所旁边就有一家保育院,但隶属妇联,归妇联管。
可这幼儿园,肯定是得归教育局管的。
那怎么管?用什么章程来管?这些都是个问题。所以,才有了这次的会议。
在会议开始之前,县教育局的人已经去了源阳市考察。源阳是几年前便已开设好几间幼稚园,如今正计划全面铺展开。
可政策是要因地制宜的,他们把经验搬回来后还得众人讨论发言,看看需不需要修改。
这次各个公社、街道办事处的领导都聚集一堂。开会地点不在会议室,而是在礼堂。
宋禾静坐在练秀安旁边,挺直腰板。不敢含胸低头,更不敢左顾右盼。
“别紧张。”练秀安拍拍她的手,“一般得轮四个人才会到咱们公社发言。”
练秀安这次为什么打算让宋禾上台发言?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上台不怯场,说话没口音。
就真很奇怪,练秀安心想自己说话都或多或少带着些口音,可宋禾却没有。
不光如此,连她家的三个小孩也没有。
对于这个问题,宋禾把理由安在荷花姥姥身上。
这位老太太接受过良好教育,祖上恐怕是阔过。
荷花身上有个玉坠子,记忆里是荷花姥姥给她的,贴身带了许多年,极少有取下来过。
有种说法是一件东西戴久了,就会成为护身符,在关键时候会帮忙挡灾。
所以即使是逃荒路上,荷花爹娘也没有取下荷花的玉坠子去换吃食。还有就是到那种关头,粮食才是最大的,谁会拿粮食换玉石?
而这个玉坠子呢,说来也无语,宋禾一直到李家村后才发现,因为——她洗了澡。
宋禾老妈十分爱玉,她多少耳濡目染学到一点关于玉的知识。
这块玉是品相极好的白玉,玉质细腻,触手生温,宋禾没事儿时也常陪着老妈到各处去买玉,可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这块。
乡下人对这方面的知识懂得不多,荷花家怕是没一个人看出这个玉的真正价值。
记忆里,荷花姥姥曾十分随意地对家里其他人说过这玉不值钱,以前都拿来打赏下人。
可她转头却又偷偷对小荷花说让她把玉藏好,不许给别人,不许摘下来。没到活不下去时,都不要拿出来换钱。
嗯……后来荷花把这事儿给忘了。
不是把玉忘了,是把玉值钱这件事给忘了。
因为家里人常念叨,按照当地习俗,当姥姥的原本得给外孙女打金首饰。再不济,给个包金的也行。
可荷花姥姥却小气的很,只给了块不值钱的石头!
荷花小姑娘被这番说辞彻底洗了脑。
不值钱的石头……宋禾回想起这段记忆时脸上表情相当复杂。
不过姥姥祖上阔过这事儿却可以拿来当做借口。
我为啥说话没什么口音,因为我学我姥姥说话呀!
不信你去宋家庄问问,我姥姥是不是说话和其他人口音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只是姥姥说话的口音也和宋禾现在的有些不像。
但那又如何,人家老太太已经去世了,她一口咬定就是跟老太太学的,谁又能说啥。
每当涉及到口音问题时,宋禾都搬出这套说辞,脸不红心不跳的,还真没有一个人对她起疑心。
会议很快开始。
宋禾缓缓吸气呼气,调节自己的心脏频率。
大家都觉得她这人天生胆子大,上台发言可以游刃有余,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