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请自便。”国王转过脑袋,不再看他。
侯爵自顾自的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竟敢这样讲话。”罗伯特咬着牙,怒视着那关上的包厢门。
“可他也没说什么,不是吗?”国王懒洋洋地重新靠在了座椅靠背上,“不过是讨论戏剧罢了,我总不能因为一出古希腊悲剧而发作。”
“可他显然是在挑衅。”罗伯特听上去并不满意。
“当然了。”国王回答道,“这算是某种最后通牒吧,他和他的朋友们已经等不及了。”
“而你刚刚表达了绝不妥协的态度。”罗伯特看着国王的脸庞,“所以要开始了吗?”
“开始?”国王笑了起来,“这一切可从来就没有停顿过。”
铃声响了起来,预告着第二幕即将开始。
“把帘子拉开吧。”国王说道,“演出要开始了。”
罗伯特有些不情不愿地拉开了将包厢和外界隔绝的帘子,“我真希望这出戏就这样结束。”
幕布拉开,下一幕开演了。
沃尔辛厄姆爵士蹑手蹑脚地重新溜回包厢里,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那位扮演阿伽门农的英俊中年演员步上舞台,他在全国都颇具盛名。
“我应当首先像阿尔戈斯和这地方的神灵致敬,他们曾经帮助我回家,帮助我惩罚普里阿摩斯的城邦。”他用那标志性的抑扬顿挫的嗓音朗诵道。
“他演的倒还不错。”国王悄声说道。
罗伯特冷哼了一声,“我看也没什么区别。”
国王无声地笑了笑,接着看向舞台。
那位演员接着朗诵自己的台词,突然他抬起头来,目光如同灯塔射出的光束般直勾勾地看向国王,而观众们的目光也被他吸引,所有人都看向王室包厢。
爱德华显然对此感到有些不自在,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那些有关城邦和神灵的事,我们要开大会,大家讨论。那些健全的制度,应当永远保留;而那些需要医治的毒疮,就细心地用火烧或用刀割,把这疾病的危害除掉!”那演员看着国王,他高昂着头,在灯光下倒颇有了几分英雄的气概。
“说的对极了!”观众席上有人呼喊起来。
“说的对!‘我们要开大会,大家讨论’!”人群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迅速鼓噪起来。
罗伯特脸色大变,而他身边国王的表情也变得如同寒霜一样凝重。
“打倒暴君!”角落里有人喊道,然而这说法实在有些过分,以至于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附和。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爱德华的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他微微拍了拍手,而后目不斜视地看着舞台,脸上再没有一丝表情。
演出继续,然而与刚才不同的是,人群在刚才的插曲之后,彻底活跃了起来,仿佛楼上包厢里的国王完全不存在一样。
“这简直是公然的造反。”罗伯特握紧拳头,猛的锤了一下面前的栏杆。
国王没有说话,只是冷漠地看着舞台。
“这是个不敬神的家族。”舞台上扮演着卡珊德拉的女演员正用凄怆的音调歌唱着,“这家族里有无数亲属之间杀戮和砍头的凶事,这是个杀人的场所,地上洒满了鲜血!”她的眼睛同样一直盯着包厢里的国王。
爱德华的嘴唇颤抖着,“瞧瞧巴斯侯爵给我准备了怎样的课程,看看他想让我学到些什么。”
“哎呀呀,这是什么?是死神的罗网吗?不,这是和他同床的罩网,是谋杀的帮凶,让那不知足的争吵之神向着那家族,为这将要引起石刑的杀戮而欢呼吧!”
“我听不下去了。”罗伯特站起身来,拉开包厢门,朝着外面的仆人喊道,“准备马车,陛下要走了。”
他走到爱德华身边,“我们走吧。”他用安抚的声音轻声说道。
“这简直是羞辱。”国王直勾勾地看着舞台,喃喃说道。
“他们总有一天要为此感到后悔的。”罗伯特斩钉截铁地说道,“现在我们回去吧,别再折磨自己了。”
爱德华微微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逃不掉呀,客人们,再拖延时间也逃不掉呀!”卡珊德拉依旧唱着那不祥的歌谣,“一旦日子到了,逃也是枉然!”
观众席里爆发出一阵哄笑,那些胆子大的甚至已经开始朝着王室包厢发出嘘声。
罗伯特从包厢里探头出来,用阴狠的目光扫视着那些胆大包天的观众。
爱德华拉了拉他的袖子,“我们走吧。”
“凡人的命运啊!在顺利的时候,一点阴影就会引起巨大的变化;而一旦时运不佳,只需要用湿润的海绵一抹,便能够把一切都抹掉。”卡珊德拉的声调越发高了。
罗伯特转过身来,握住国王的手,两人一起从包厢里走了出去,沃尔辛厄姆爵士跟在他们身后,而观众席上的嘘声和笑声愈发响亮了。
乐池里的提琴手们演奏出凄婉的乐曲,在台上的歌手们齐声合唱着抒情的歌曲。
“对于幸运人人都不知足,没有人向着它说‘别再多了’。”
“众神让我们的国王攻陷了普里阿摩斯的城邦,他理应受上天照看,回到家来。”
“但是,他现在应当偿还他对那些先前被杀的人所欠下的血债,把自己的生命给予那些死者,作为死的代价。”
“听了这个故事,朋友们,哪一个凡人能够夸口说,他生来是和厄运绝缘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