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王后呆呆地看着玛丽女士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外,她眼睛瞪的老大,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罗切福德夫人担忧地看着她,她一定是被气蒙了。
“她怎么了?”王后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罗切福德夫人,“发生了什么?”
罗切福德夫人发现自己的判断有误,原来她真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
一切似乎与去年并没有什么不同,爱德华想。前来问候的面孔大多还是当年那些,有些人不再出现,而另一些新面孔加入了其中。大厅里的装饰比起去年来更加华丽了,天花板上挂上了金黄色的缎带。除此之外,时间仿佛凝固住了一样,仿佛这一年里发生过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一样。
外面传来一阵喧闹,是国王来了吗?然而这还不到时间呢。爱德华向房间门口看去,那里已经挤满了人,他们互相交头接耳,一个个面露惊奇之色。
“安妮公主殿下,国王的妹妹!”唱名官的声音如同一颗石头投入了湖水,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好奇地看向门口,这还是这位前任王后在离婚之后第一次在大众面前出现。
当前任王后走进房间时,每个人都惊愕地看着她。王后整个改变了,她的服饰换上了时新的款式,她的发型也改变了,那新换的法国式兜帽实在是很适合她。然而更明显的是王后气质的改变,她再也没有之前在宫廷当中的恐惧和畏缩,这半年的轻松生活让她全身上下几乎都在散发着光彩。许多人都在想,如果她一年前来到宫廷的时候就是如现在这般,那一切恐怕会完全不同。
前任王后优雅地拖着裙子走到王子面前,行了一个屈膝礼:“您好,殿下。”
王子回了一礼:“您好,夫人。”他看到安妮的状态也感到很高兴,也许这是对她而言最好的结果了。
“国王与王后陛下驾到!”转眼间,人群的注意力又被吸引到门口。
亨利八世与凯瑟琳王后挽着手走进了房间,国王的脸上又是那副高深莫测的神情,让人难以揣测陛下的所思所想。而王后看上去则兴高采烈,虽然并没有举行过正式比赛加冕礼,但王后依旧带着那对她而言有些沉重的王冠。不过十年前,第一位凯瑟琳王后曾带着这顶王冠走在国王身边,她衣服上绣着的西班牙石榴如同一团团火焰一样照亮了大厅。之后是安妮·波林,她和她那法国式的时尚,令整个宫廷看上去如同亚瑟王的卡米洛特;在她身后的是简·西摩,她把这顶王冠戴在她那传统的英格兰脑袋上……她们都获得过国王狂热的爱,而当她们时运不济时,国王狂热的爱也变成了寒冰般的无情。而如今,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也走上了这条路,许多人都在想,她的运道究竟会如何呢?
晚宴波澜不兴,当舞会开始后,王后如同一匹脱了缰的马,一溜烟地跑进了舞池。国王看着她的背影,感到自己腿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他自嘲地微微笑了,如今他连舞都跳不动了。他看看自己的小妻子,她正和自己的侍从卡尔佩珀一起跳舞,他们在说些什么?看上去真是开心啊,国王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嫉妒。
“陛下。”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国王的沉思。他转过头,然而却一瞬间没有认出对面的人。过了十几秒,他终于反应过来了,“安妮?”他惊愕地问。
“是的,陛下。”安妮笑着说道,“祝您圣诞快乐。”
国王愣愣地看着她,仿佛是第一次见到她一样,“看来你这段时间过得还不错。”他有些尴尬,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承蒙陛下的关怀,您给我的津贴非常慷慨。”王后笑道,“您不去跳舞吗?”
“不,那是年轻人的活动了。”国王苦笑,他看着在舞池里巧笑倩兮的凯瑟琳,又看看身边的安妮,突然心里有了一丝悔意。
“我也不喜欢跳舞。”安妮说道,“如果陛下也没事可干的话,我们去下一局棋,好吗?”
国王看了看对面的女子,他许久没有说话,就在安妮要再次开口的时候,国王终于说话了:“好吧。”他说道,他转过头又看了一眼凯瑟琳·霍华德,她依旧在跳舞,完全没有注意国王的动向。
……
“最近王后这里有什么新闻吗?”诺福克公爵问道。他与罗切福德夫人一起站在一根柱子的阴影下,其他人不仔细寻找根本注意不到他们。
“并没有什么值得您关心的。”罗切福德夫人低眉顺眼地说,“王后虽然有些骄纵,但总体而言她还是在我们的控制下的。”
公爵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抬起胳膊,指着王后身后站着的某个人,“那位先生是谁?”
罗切福德夫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啊,是王后新任命的秘书,弗朗西斯·迪勒姆先生。”她转过头来,却惊愕地看到公爵脸上转瞬既逝地露出一丝惊愕的神色。
“阁下?”她有些被吓到了,然而这位迪勒姆先生有什么不妥吗?她脑子里突然想起,那位迪勒姆先生似乎就是之前那位王后听见名字就跑回房间的人,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吗?
“他是怎么到了王后身边的?”公爵的声音听上去异常阴冷,罗切福德夫人不敢怠慢,连忙把自己所知道的和盘托出。
“很明显,他威胁了王后。”公爵冷哼了一声
“难道凯瑟琳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罗切福德夫人问道。
“她答应过他的求婚。”
罗切福德夫人吓了一跳,“那……岂不是说……”国王和凯瑟琳的婚姻不合法,但这句话借她十个胆子她恐怕也不敢说出来。“那我们要不要……”她看向弗朗西斯·迪勒姆,他正在和王后的侍女薇拉小姐交谈甚欢。
“如果他安分守己的话就暂时不用。”诺福克公爵说道,解决一个乡绅并不是什么大事,问题是他很有可能留有后手。他看向王座上,国王已经不在了,而在舞池里,凯瑟琳还在兴奋地跳着四人舞。诺福克公爵看着王后,他一贯不相信命运之类的,然而如今他脑子里也不由得冒出一个令他恐惧的念头——王后的运气也许是到了头了。
他转过身子向门口走去,不再理会身后忐忑不安的罗切福德夫人。
第26章 匿名信
宫廷里从来不缺八卦,尤其是大人物的八卦。在茶余饭后躲在阴暗的走廊里或者花园的树篱后交头接耳,相互交流这些流言蜚语,是很多低级贵族甚至是大贵族一天最乐此不疲的活动。而毫无疑问最多的流言蜚语都与王后有关,其中大多数都是夸张的空穴来风,毕竟以讹传讹到最后就会传出“王后在自己的寝宫里养了十个土耳其面首”之类的玄幻故事,是人都能看出其中的荒诞不经来。
然而近几个月来,一些听上去更有可信度的留言开始如病毒一样传播开来,“那位夫人与某位国王身边的侍从在夜半幽会”,而除此以外还有具体的时间地点描写,对于富有经验的先生女士们而言,这种流言当中往往会包含着一丝真相,他们像闻见了血的鲨鱼一样,争先恐后地咀嚼着有限的信息,毕竟白厅宫只有两种生活——人上人的生活和为人上人服务的生活,对于后者而言,生活也实在是太无趣了点。
话题的中心凯瑟琳王后正和侍女们走在花园里,外面的天气极好,冬天的积雪已经融化了大半,但这也导致花园的小径变得泥泞不堪。王后穿着昂贵的鹿皮靴子,毫不在意地走在上面,完全不在意昂贵的裙子和靴子上的泥点,而她身后的侍女早已经叫苦不迭了。
在一条小径的分岔口,凯瑟琳站住了,她转过头对侍女们说道:“好啦,女士们,我就不留你们了,你们可以自便,我有罗切福德夫人陪着就好。”侍女们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些日子里王后总是与罗切福德夫人两个人单独在一起,许多人都用有些嫉妒的眼神盯着女官长。
罗切福德夫人感到有些如芒在背,但她现在没心情去管这些事情。她扶着王后,走上了一条小路,路两边是一人高的树篱,而小路的尽头是一个小小的希腊式亭子,同样被树篱包围着,显得十分幽静。
两人走进亭子坐下,王后立即就憋不住了。她有些焦急地看向罗切福德夫人:“怎么样?”
“公爵阁下答应了,他会出钱让迪勒姆先生闭嘴的。”罗切福德夫人说道。很显然,一个王后身边的职位并不是迪勒姆先生的终点,恰恰相反,他打的是细水长流的主意。两个月前王后发现她的这位私人秘书用她内库里的钱中饱私囊,而迪勒姆先生甚至连假账都懒得做。当王后前去质问他的时候,他爽快的承认了,并且说自己手头紧,希望王后能够“借给他”三千英镑。
“如果陛下不方便的话,我就去找萨福克公爵,或是赫特福德伯爵。”他说道。
王后从内库里给了他这笔钱,然而半个月后,迪勒姆先生又来了,依旧是同样的套路。
王后又一次给了他。
四次之后,凯瑟琳王后终于意识到,这已经不是她所能解决的问题了,于是她让罗切福德夫人告诉了自己的伯父。
“所以公爵会把他支开,对吗?”凯瑟琳期待地看着罗切福德夫人,她实在是不想看到弗朗西斯·迪勒姆了,如果这人继续在她身边任职她毫无疑问会发疯的。
“阁下说还需要从长计议。”罗切福德夫人说道,“他害怕迪勒姆先生狗急跳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