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挺蠢的。”宋瑾轻笑一声
天空轰地一声炸开一道闪电,将整个鸟语峰都照得仿若白昼,然后在短暂的光明之后又重回黑暗。
“我很讨厌现在的状态,”宋珏淡淡开口,“我一定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宋瑾垂下眼眸,看着手上沾满的泥土。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天上电闪雷鸣,地上积起一个又一个的水坑,溅起的泥水弄脏了衣裳,但谁也没有说离开,直到雨停了,才各自回了各自的住处。
然后又是一年未见。
这一年宋珏不再在鸟语峰游荡,而是开始调查他都忘了什么,由于毫无头绪,便从出了深渊之后查起,一桩桩一件件所有他不理解自己为何这么做的事,都要从头到尾查一遍动机。
然后他就查到了第一次去昆仑秘境的事。
“那次陪宗主去秘境的几个弟子,都死在了密音林里,周管事则在灵河谷丧命,”平日在寝殿洒扫的弟子颤巍巍道,“小、小的对那次的事也不大清楚,只知道宗主似乎是为了、为了……”
弟子有些迟疑。
“宋瑾?”宋珏看向他,主动问了一句。
弟子瞄他一眼,怯怯地摇了摇头:“您那时并未说过自己有一个同胞兄弟。”
“所以我是去找谁?”宋珏心下略有些着急。
弟子咽了下口水:“找俞桉俞峰主。”
已经不知多少年都未听过这个名字了,宋珏闻言愣了一下,心底仿佛有一只被关起来的怪物,呼啸着想要挣脱牢笼。
“俞桉?”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为什么?”
听到他的问题,弟子奇怪地看他一眼,但还是鼓起勇气回答:“您那时每次提起俞峰主,便是咬牙切齿的,应、应该是想寻仇吧?”
不可能,他跟俞桉怎么可能有仇。宋珏虽然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但还是想也不想地否定了。
“但后来俞峰主回来了,您对她又特别好,不像是要寻仇。”弟子及时补充。
宋珏一愣:“我对她很好?”
“是啊,您大概是这个世上对俞峰主最好的人了。”弟子谨慎地回答。
记忆依然一片空白,可身体已经有了反应,他上前一步,攥住弟子的衣领:“我如何对她好了?”
弟子被他一吓,顿时话都说不出来了。宋珏黑着脸侵入他的记忆,试图找寻自己对俞桉很好的证据。
弟子虽一直留守主峰,但因为照料宋珏起居,跟俞桉也算常常见面,宋珏看着他脑海中的总是带着笑的俞桉,看着自己为她研磨、为她披衣,陪着她一身短打下地,种出一片玫瑰花田。
他看着那个和自己生得一模一样的人,清楚地知道对方就是自己,可偏偏脑海里不存在这些记忆。
他开始急躁,开始不安,总觉得发生过什么大事,却始终想不起来。
“宗主……”被他窥视记忆的弟子脸色发青,颤着声音哀求他。
宋珏冷着脸松开他,疯一般朝外跑去。
他还是没有记忆,可熟悉的感情却汹涌而来,心底的怪兽拼命挣扎,试图从牢笼中扑出来。
他拼命地跑,一路上遇到了很多人,这些人无一例外地朝他行礼,却得不到他半点眼神。
他冲到鸟语峰时,宋瑾正在院中看书,看到他来了后停顿一瞬,正要开口说话,便看到他直直朝俞桉的房间去了。
宋瑾眼神一冷,冲过去拦在了他面前:“你想干什么?”
“挡我者死。”
这一刻什么兄友弟恭守望相助,他尽数抛到脑后,只打打开这扇门,看看这个俞桉到底是何等人物,为何关于她的记忆都消失不见。
宋瑾脸色铁青:“宋珏,你冷静一点。”
宋珏眼神一凛,直接朝他杀去,宋瑾往后退了一步,也开始尽力还击。
两个人的实力算得上相当,打起架来昏天黑地,院子里的果树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房上的瓦片也开始抖动。
宋珏只觉得眼前这一切熟悉极了,却偏偏想不起发生过什么。
“宋珏!停下!”宋瑾厉声道。
然而宋珏已经听不进他任何话,只不要命一般往俞桉房里冲,宋瑾到底是留着力,很快便被打得节节败退。
宋珏看准机会,直接将门打飞,屋里的一切都尽数暴露在眼前。
不大的寝房里燃着香,门一消失便透出点点香味,有点类似风铃花的味道。正对着门的桌子上摆着一本菜谱,上面画了几条横线,似乎被认真研究过,但仔细一看不过是最简单的炒土豆。
桌子后面不远是一扇屏风,分隔出了内外间,尽管看不到里面,但宋珏依然能想到,那张床肯定又大又软,某些人虽然还差一步便能勘破,但依然坚持一天要吃三顿饭,要睡四五个时辰。
宋珏怔怔地看着屋内的一切,空缺的心逐渐被填满,只是整个人都在颤抖,双膝也无力地跪到了地上。
“忘忧饮确实可以忘记一切,但前提是别吐出来,”宋瑾自嘲一笑,“尤其是不能吐两次,师尊当初既然想下药,就不该自己做菜。”
“……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宋珏低着头,鬓边散发遮住了他的轮廓,“或者说,你是不是从未忘记?”
宋瑾垂下眼眸,半晌缓缓开口:“忘过,但只忘了片刻。”
“为何一直不提醒我?”
“我以为你不会醒。”宋瑾淡淡开口。他以为宋珏这辈子都不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