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诉叹了口气:“虽说是没登门,但当日他却放过话,说是这铺子不管谁开,都落不了太平!姑娘,我看你也不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你要是没有什么后台,这铺子就别要了。我已经做好最坏打算,万一卖不出去,就空着。我们照旧离京。”
这情况跟宋湘想象的差不多。如果真要拿这铺子,那么一是有令周毅招惹不起的后台,二则是从周毅这里下手,如付瑛所说那样,请他高抬贵手。
宋湘对第二种法子其实下意识地回避,因为姓周的为虎作怅,欺男霸女,她并不想乞求这种人。再者这种狗官,自然是欺善怕恶的多,乞求他一次,日后还不得任他拿捏了?这铺子要不要另说,姓周的染上了李家三条人命,至今逍遥法外,难道这些是能姑息的吗?
她问:“二位就没想过往都察院递状子?”
“谈何容易呀!”李诉摊着两手,“咱们平头百姓,哪里有那本事往都察院递状子?只怕才有这个心思,人家就收到风了,状子都到不了御史们手上!”
宋湘想了下,没再说什么。
从李家出来,刘掌柜便追上来:“姑娘别听他们瞎说,只要他们出了京,这周大人哪里还会揪着铺子不放?又不是吃饱了撑的。这铺子可不常有,姑娘还是尽早定下来吧!”
“刘掌柜辛苦了,我还是再想想吧。”
宋湘跟他颌首,留下这句话然后先走了。
如今其实已经不单是怕周毅滋事,看到李家这境况后,宋湘占他们这个便宜更加于心不忍。
周毅逼得他们做不成买卖,就是为了要逼他们离京。他们离了京,没了苦主,三条人命也就就此算数了。他连他们盘铺子都不让,这便是在报复李家不该去告官。
那李家姑娘又做错了什么?不过是恰巧倒霉些被俞家公子给看上了而已,然后就因为家世不当被俞家和周毅合伙给逼死了,且还附带上了自己祖父祖母的性命。
这跟宋湘自己的遭遇有什么区别呢?
她自己若不是还有几分自保的能力,前世在王府哪里还能落得独自快活。
她虽然没有了不得的后台,可以对抗周毅的强横,也不屑去走什么关系乞求周毅高抬贵手,但却不代表她不可以请帮忙想点办法。
她出了胡同在树后站了站,等到刘掌柜走远了,才又回到李家,把门叩开了。
李诉夫妇看她去而复返十分惊讶,宋湘直接开问:“二位这铺子,是实心实意想出手吗?”
“自然是实心实意。姑娘为何如此相问?”
“那假若周毅这边的麻烦解决了呢?没有人能威胁到李家了,二位也还是想让出去?”
听到这里,李诉脸上布满了哀容,他抚膝道:“两三代人的心血了,要说不舍,那自然是不舍的,但我的亲娘是我眼眼睁睁看着死在了店堂里的,我的老父亲,也是因为这个铺子寻了短见的,就是没有人相逼,我也是无法再踩在母亲的鲜血上做买卖了。”
宋湘再问:“倘若不用出京,那你们又有什么打算?”
“自然是另觅山头重操旧业。”李诉忧愁,“除了这个,我们也不会干别的。不过就算要再开铺,也会是另外再寻去处以图东山再起。”
宋湘点头:“我知道了。那么,二位真的就不想试试把这状子递到御史手上去么?如今朝堂清明,如若告倒了周毅,李家岂非就有机会跳出目前这困境?”
“不可能!”李诉直接摆手了,“递不到的,你知道周毅背后是谁吗?那是俞家——”
“我知道。”宋湘道,“俞家如今当家的是在吏部任侍郎的俞歆。俞侍郎的小姑母,是宫里的俞贵妃。俞贵妃的位份不但是由当年皇后娘娘亲手提上来的,而且她还是汉王的生母。
“只是,李大夫是不想告,还是不敢告呢?”
李诉显然没料到她知道得这么清楚,脸上露出了惊色。
第47章 皇帝与牡丹花
“敢问令尊是?”
打从宋湘进门,李诉仅知道她是想看铺子的人,此时方慎重起来。
宋湘笑道:“家父原先在翰林院任职,现已过世,说起来我也没有特别强的背景。只不过觉得,周毅犯下如此恶行,还连连相逼,委实欺人太甚。
“其实周毅在京城并未一手遮天,李家此前告官告来了后患,只不过告的不是地方,二位只要敢把状子递到都察院,此事必然会被受理。”
李诉摇头,明显不信:“官官相护,要是有用,还用等到姑娘提么?”
宋湘道:“我虽不才,但若对这朝廷没有几分把握,也不敢掉头登门再找你们。不如你把状子写好给我,递交状子的事情我来办。办成了于你我都有好处,就是办不成,我也保证不给二位留后患,如何?”
李诉听完,犹豫未决。
宋湘想了下,就道:“实不相瞒,这铺子我很想要。但二位也知道,倘若不把周毅这事彻底解决了,我就是接手这铺子也会不得安生。
“所以我肯买这铺子的条件,就是你们须得帮我忙,认真写个状子,一起给这案子作个了结。你若不肯,我当然也不能逼你,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一试?”
李诉神色凝重,与娘子目光,李家娘子早已忍不住了:“难道这口气压在心里很好受吗?咱们家世世代代都住在京城,如今却要被逼得背井离乡。你这么怕事,就是离了京城,父亲母亲躺在棺材里也不能安生!”
李诉听得面红耳赤,牙一咬,就道:“既如此,那我寻人写状子便是!但我话说在前头,剩下的事情我可不管了。你也得保证不能留有后患。”
宋湘点头:“我先不保证能成功,总之你先请个好讼师写好状子,我明日下晌过来取罢。”
李诉应下来。
两厢就此说好,宋湘便就告辞离去。
李诉究竟会不会写状子,宋湘心里没底,毕竟李家能忍气吞声到现在,心里有多大顾虑已经很明显,他不一定会相信她。但如果他能这么做,那倒是对彼此都有好处。难处只是她需要找个递交状子的途径罢了。
本来她如今虽是个白丁,揽下这样的事情难如登天,但谁让她前世当了那么多年世子妃呢?朝中有份量的各家官员她大致还是有了解的,难虽难,却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就比如御史胡潇原就是皇帝在潜邸时的长史,是皇帝面前的诤臣,递到他手上的状子,印象中就没有一桩是他撂手不敢查的。
而胡潇与夫人的结合是皇后做的媒,于是胡家不但是皇帝的人,因着皇后为媒,便与晋王府关系也不错。恰巧,前世她就刚好帮过胡夫人一点小忙。
只是这交情是落在前世的,用起来不是那么顺手罢了。但倘若李家肯配合,她少不得也可以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