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回虹城了。”
“提前回去吗?”秘书略有些吃惊:“好的,这边新一轮编题我会好好安排,您路上注意安全。”
姜忘挂断电话,开车往回走。
还好没有喝酒。
秋冬衔接的很快,工作又能让人忘记时间。
他再往回开的时候,周边行道树像是叶子全都被长风卷走,只剩潦草涂鸦一般的树杈。
行进的车变作微小的一个圆点,在无数纵横交错的线条里往前。
车窗外冬风呼啸,大灯照亮飞雪一般的灰尘。
姜忘在想,人到底会被什么困住呢。
是家庭吗。不像。
他躲开了父亲的毒打,季临秋逃离了那个山村。
是性向吗?
不,上一世的季临秋并没有爱人,孑然一身,又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的性向直接选择放弃生活。
人到底会被什么困住?
姜忘转过方向盘,车窗两侧都是干枯沙漠一般的寂静田野,此刻只有浓郁无边的黑色。
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呼啸风声,与两道车灯。
他一路远行,在又一个转弯时呼吸停顿。
……答案是无意义感。
在没有链接,不被温暖,也寻找不到牵引的时候,
人会陷入沼泽般的无意义感里,一步一步失去呼吸。
世界变作空泛又单一的概念,一切喧闹人群都与自己无关。
那时季临秋的独行,便如他此刻的独行。
两侧是连绵不绝的黑暗,远道遥遥无尽头。
姜忘第一次如此想紧握住一个人的手,无论是出于哪种感情。
他想紧紧抓住他,把他从无尽的冬天里救出来。
季老师,这一次,我也有机会拥抱你了。
路遥风大,姜忘开车到家都已经凌晨两点,家
里人都睡了。
他匆匆洗漱,昏然睡去。
再一醒来,满窗灿烂晴光,庭外落叶缤纷,还开着大朵月季,明红亮黄很有生机。
世界又变得鲜活繁盛,仿佛寂静从未来过。
姜忘睡醒以后对着窗子坐了很久,转头活动下胳膊腿,继续出门打理城里的业务。
然后准时准点接季临秋和星望放学,和他们一起做饭吃饭,看看电视睡觉。
没有人知道他在昨晚下定了决心,第一次想要陪一个人走很久很远。
奇怪的是,彭星望临睡前有点反常,吞吞吐吐地拉着姜忘不走,还问他能不能陪自己睡觉。
姜忘觉得奇怪,抱了床被子过去陪他。
灯一关,小孩翻过来,翻过去,烙饼似得就是不睡。
姜忘原本还有点困,听见他翻腾也醒了。
“怎么了,想听故事?”
小孩半晌嗯了声。
姜忘打了个哈欠,打开夜灯给他读了三四本,见彭星望渐渐安宁下来,又关灯准备睡。
然后听见小孩呼吸声古怪,有时候会突然抽气。
“你怎么了?”
“……没什么。”
姜忘又拧开灯,瞧彭星望神情。
“到底怎么了?”
奇了怪了,明明我也是他他也是我,怎么有时候就是想不到他在想什么?
彭星望憋了会儿,小声道:“我怕,怕得睡不着。”
姜忘有种不好的预感,出于成年人的责任感还是问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