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了。”她低声说,声音嘶哑。
她很久很久没说话了。
她已经不想站起来了。
她也已经不会觉得冷。
天上下雪了,她想看看。
细雪落在地上的声音这般动听。
把她埋了她也欢喜。
“太尉大人,七千金吾卫都准备妥当。”
从她面前路过的马队里,有人低声说。
匍匐在地上即将死去的女人又睁开了眼睛。
“七千……金吾卫……”
女人有一对极好用的耳朵,她能听见城门上的每一次钟响,能听见店家用的更漏,能听见行人们彼此问着时辰。
现在这对耳朵告诉她,她还不能死。
小道上,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女人挣了下,没有挣动。
“这也太瘦了。”
“能吃就行,官人家的娘子倒是肥,你也吃不到啊!”
不行,有七千人,还有七千人。
她得说与粟素和周将军知道。
抓住她的人在笑,人还没死才好,还是热的。
最后一丝气力也将散在指尖,女人奋力一挣,用剩下的半嘴牙去咬人。
惨叫声里有人把她的头往墙上撞,她也毫不畏惧,硬生生撕下了一片肉来。
热的?
谁的血不是热的?
叼着肉,她靠着墙角坐起来,
“我吃过的人,可比尔等肥多了。”
其实她已经看不清自己面前究竟有几人了,可她还是靠着半嘴的牙逼退了这些要吃她的人。
天已经黑了。
她费力站起来。
她要传信,南市的食肆空了,她得……去……
嘴上淋漓着鲜血,她茫然又坚定。
能找到的,能找到人给她传信。
也不知走了多久,好像漫天大雪里只剩了她一个人,女人沿着毫无光亮的道一直往前走。
突然,一阵马蹄声从身后传来,她连忙想要避开,身子却不听使唤。
马蹄声却停在了她的身后。
“水居知石鱼波。”
女人小心翼翼地转头。
“山居……千章之萩。”*
“萩娘子,我奉王首领之名来寻你。”
骑马提灯的女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萩娘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拉上了马,坐在了女人的前面。
“王首领……你是……”
“我叫阿忍,萩娘子可以叫我一声‘疯妇’。”
不知为何,从身后女人的嘴里听见“疯妇”二字,比刚刚的暗号还让她心安。
“有七千人,太尉,宫里有七千金吾卫。”
“原来如此。”
温热的裘衣裹在了萩娘子的身上。
身后的女子似乎笑了。
“今夜还真是风起云涌,萩娘子你放心,此事咱们必要让王首领知道。”
萩娘子看着随着马起伏的灯。
只是一团昏黄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