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人,遇到我家元帅之前,我还没见过不为财当兵之人,遇到我家元帅之后,我才知道,我竟然也可成了这般人,说来也怪,成这等人之后我豁然开朗,从前遇到百姓都是心中不耐,如今看见送菜的老妪老翁也想帮手。”
说完,他又笑了,有泰阿部之人走了进来,他迎上去问了两句,转身对裴道真说道:
“裴大人,萧卓曲与羌人已经接上头了。”
萧卓曲就是被卫蔷派来“刺杀”裴道真之人,他带着六个人提前三日到了北疆,先见到了霄汉阁的西北管事林琉璃。
林琉璃带他去见了几个蛮人,这几个蛮人就是耶律释鲁之前派来与羌人商量买马之事的。
定远军往西调度军队的事被故意传到了夏州,这些蛮人立刻坐不住了,赶着要回部落通报消息。
林琉璃带着霄汉阁之人早就盯紧了他们,在他们的回程的路上就与鱼肠部众人将他们全数拦截了下来。
从这些人身上,萧卓曲拿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听到有蛮族找上门的时候,拓跋部首领拓跋践颇为惊诧。
“蛮族东边失了营州,来西边找我们能做什么?”
有心不见,又怕这些蛮族又惹出祸事,拓跋践派了自己的儿子去见那几个蛮人,没想到那几个蛮人还嚣张得很,说有一件大事只能与他说。
“你们说的大事,就是要刺杀裴道真?”
拓跋践只想笑,那裴道真被封了个丰州副都护,到了北疆许久都没有什么被安排什么实事,这等人物真死了,对北疆来说也绝不会伤筋动骨。
不过一闲人。
见拓跋践不以为意,那穿着回鹘人羊皮衣的蛮族立刻站了起来:
“你们这些被圈养起来的羊竟然不知道汉人的皇帝想杀了那个女人吗?”
拓跋践看着面前的蛮族年轻人:“我们是圈养起来的羊,你们不过是被驱逐的鬣狗,还是缩在东北的山林里不知怎么过冬的丧家之犬,你们想要借了梁国皇帝的刀去杀北疆之主,何其可笑?甚至不用走出统万城,只要那个裴道真死在了这里,薛重就会立刻栽到我们羌人头上。”
如今的局面正利于己方,拓跋践可不想再蹚进蛮人的浑水之中。
换言之,能驰骋于草原的蛮族才能被他拓跋践放在眼里,又是内讧又是失了营州,这样的蛮族还不配让他费心。
说完,拓跋践就站了起来,转身要出去。
“哼!”在他身后,蛮族汉子冷冷一笑。
“咄!”一支小箭从拓跋践的身边擦过,径直钉进了他面前的墙上。
拓跋践猛地停住脚步。
他身后的人已经拔刀指着几个蛮人。
那个蛮人哈哈大笑:“拓跋首领,北疆的弩吓坏你们这群羊了!”
弩?
拓跋践弯下腰,四指用力也没拔下那小箭,他身边一年轻人立刻走过来废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将小箭拔了下来。
整箭都是精钢打造,握在手中本该是沉甸甸的,却又有些轻盈。
那机括不知是如何构造,射出来时又快又猛,实在是暗杀的利器。
拓跋践转过身来,看向那个跋扈的蛮族年轻人。
“你想用这个杀裴道真?”
那年轻人大笑,把玩着手中的小弩说道:“拓跋首领,你想用这个杀薛大将军吗?”
“定远公暗杀裴道真的时候误杀了大将军薛重?”
听他这么说,拓跋践也笑了。
看着那支小箭,穿着白色布袍的男人皱着眉头说道:“此物确实精妙,让我想起一架西蜀名匠为南吴一个废人打造的弩,这箭用的钢着实难得,只怕找遍巴蜀也难寻到,至于我们南吴……”
男人缓缓摇头又道:“这精钢所织的箭是重量异常,内里只怕是空的,除了北疆,别处只怕也造不出来。不知此物从何而来?”
听了这话,拓跋昌立刻将小箭收了起来说道:“沈先生见多识广,竟然也不知此物来历?”
“在下着实不知,巴蜀,南吴,大梁……我皆去过,竟然从未听说过此等利器。”
他如此说,拓跋昌越发信了这是北疆所出、不为世人所知之物,又转而道:“沈郎君,我来找你,还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何事?”
拓跋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您这有没有好用的毒?”
姓沈的男人低着头微微一笑。
定远公拿到了他的箭,至今也不过半年,竟然就能仿制的青出于蓝,拓跋部拿到这东西想做的要么是栽赃要么是暗杀,裴道真刚来西北,拓跋部就有异动,想来也与那裴道真有关。
还想跟自己要毒,是唯恐裴道真不死?
北疆的弩,南吴的毒……这些羌人若是什么都不想沾,只怕动手的也是旁人。
男人轻声说:“毒我自然是有的,可是阿昌,你们要毒做什么?”
这屋中热得一如往昔,拓跋昌喝了口自己水袋中的水,说道:
“沈先生,我们这来了几只不通人话的狗,如今正是与薛家争锋的时候,我们只想暗地里解决了他们。”
男人似乎是信了。
待拓跋昌走了,热意翻滚的屋内,男人从榻上下来,打开窗,看向了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