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她刚走出,就有小姑娘们抱着头哭了起来。
谋事之智,决断之心,行事之能,她们要的是这些。
她们不要再做什么郑氏女、李氏女……她们要做的是郑兰娘、李若灵宝、陆明音、陆佛奴……她们有名有姓,要去北疆做个有用的人。
话说回来,要是让卫蔷知道她们哭成了一片,怕是会拔足狂奔而逃吧。
就像现在的卫清歌,她神情呆滞地站在一群在哭的小姑娘中间,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回了北疆她就要去战场。
绝不再带这些孩子了!
……
襄州城里,卫燕歌看着来信:“元帅半月内就要启程回北疆,西北将乱,我等必须先往西北一带寻人,十日内寻人带走,我再带三十人折返洛阳。”
此时,卫燕歌身边只带了六十余人,她们已经寻访了一百六十多家,就像秋苇曾预测的那般,明明还年华正好,活着的姑娘已经不到一半,其中有十二位当初被带出北疆的娘子想要回北疆自力更生,只要知道了她们的意思,卫燕歌就竭尽所能帮她们达成所想,不管是沦落风尘,还是给人做妾,又或者被族中关着只能等死,卫燕歌都想办法找到了这些娘子,再将她们救出来。
也有那等起初不肯走的,嘴里说些宿世因果之言,可,许是一下知道了自己有另一条路,过了两日,她们又自己寻了卫燕歌留在她们身边的人说想要走。
除了这些人之外,就是活不下去的女人自愿去北疆的,加起来竟然有三四十人,这些人远超卫燕歌的预期,也是因为她们,卫燕歌只能一批一批派人护送她们回北疆。
从襄州去往绥州快马也要三四日,时间紧迫,卫燕歌说道:
“到了绥州,我们兵分三路,陈惠、楚眉各带一队,大队也分成小队,一旦寻到要回北疆的即刻带着人北上,力求会合,但不强求,只管往麟州去。”
“是!”
卫燕歌又看向柳般若:“柳讯官,元帅有命,着你即刻赶往洛阳,另有要务委派。”
“是!”
奔波至今,柳般若看着比从前又黑了不少,却越发双眸有光。
卫燕歌又看向秋苇:“我们接下来的路要急行军,秋苇,你跟着柳讯官吧。”
“好!我听将军的。”
口中说着,秋苇已经靠在了柳般若的肩膀上。
同样跟着餐风饮露,秋苇的脸上还是白皙如故,哪怕穿着柳般若的旧衣,她混在一众定远军里也很是显眼。
她这些日子也并非是白混在卫燕歌和柳般若的身边,北疆的人说话不够圆滑,人情世故方面有所欠缺,秋苇却最擅这些,一队生面孔到了一地要寻一个后宅娘子何其麻烦,她去做却简单得多了,几番下来,卫燕歌还让她多教教其他人,尤其是鱼肠部的男男女女。
秋苇也觉得这些看起来粗粗壮壮的兵士们都挺有意思。
尤其是鱼肠部的几位汉子,不仅跟她学人情世故,还跟她学如何走路,如何说话,如何描眉画目。
让秋苇不禁惊叹,这北疆真是天上之地,不仅女人骑马打斗比男人强,男人还天天想做女人。
第97章 冷淘 “一句命苦而已遮蔽旁人一身惨事……
骑马一旦快起来,夏日里清风拂面仅剩的那两分惬意便没了,两日后到了东都的时候,秋苇两条腿内侧之前骑马磨出来的茧子又被磨破了一回。
长夏门外,已经被颠到昏天黑地的女人突然精神了起来。
一勒缰绳,她看向不远处的城门。
“当年逃难时候,定鼎门是给世家皇族走的,有些钱的就可以走这里,再穷苦些就进不去了,只能整日被驱赶到别处。”
听秋苇这么说,柳般若也看向城门。
当日受尽了屈辱的女子到了这里,心里应是隐隐有两分喜悦的,因为苦难终于结束了,可谁又能想到呢?人心鬼蜮,翻脸无情,等着她的就是一条死路。
柳般若翻身下马,秋苇茫然被她拉到地上,又攥住了手。
“我拉着你进东都,不会把你扔在这城门外面。”
“唉?唉?”
看着稳重冷冽的柳讯官还有几分年少气性,这些日子秋苇早就知道了,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拉着自己往城门走去。
秋苇只觉得自己一张老面皮都要挂不住了。
两匹马都有后面的人牵着,秋苇挣了两下未挣开,几乎要以臂遮脸。
因着之前韩家闯门之事,城门各处把守之人都多了几倍,看见是定远军的令牌,守门之人抬头看了一眼,只看见了七八穿着黑衣的女子和三四男子。
秋苇看他神色,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没想到他神色一敛,便让他们进去了。
洛阳城内果然繁华,却也能感觉到有紧绷之意,卫兵、禁军来来往往,行人都低着头。
跟着柳般若一路往北,终于到了旌善坊前,秋苇就看见有车驾堵在了坊门前。
柳般若看也不看那些车马,又以腰牌示人,坊卫早认出了她,笑着说:“柳讯官您回来了?清歌姑娘前日就与我们打了招呼,世子天天进出问过呢!”
每日跟秋苇学,柳般若也会了几分客套,竟然笑着行了个礼说:“劳烦各位了!”
“柳讯官客气!”
在旌善坊门前呆久了,这些坊卫哪里不知道定远军里越是这般的讯官就越是端方谨慎?得了个笑脸,他们着实受宠若惊。
另一旁,雕画精美的马车里突然有人出声道:
“这位娘子,可否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