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郑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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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后的日子似乎比大学时过得还要快些,转眼又两年过去,乔源工作室不断壮大,这一年搞起了旅拍,一年到头天南地北的跑,四月居然和异国他乡的安冀会和了。

宁致成了几个人中最先买车的人,钥匙就放在工作室门口,谁要用都可以,但她自己很少开,因为门口就是地铁,五站就到公司,比开车省心省事省脾气。

春天时许念念终于开了自己的工作室,主拍胶片,就和乔源工作室隔了一条街。她在门口安了个秋千,秋千背后就是海棠和蔷薇,一月放过了自己的尾巴,如今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和秋千打架,乐此不疲。

可心找了份钱少事少离家近的工作,周末无事便和许念念开了个美食账号,运营了一年目前收入是她工资的二倍。她最近惦记着辞职,宁致一天到晚过来挖人。

大家过得都很好,一开始郑可心还会担心,担心来工作室的客人知道她和许念念是情侣,会影响许念念的工作。

后来发现完全是想多了。来拍照的多半都是女孩子,都很可爱,一点质疑的目光都没有,全都是清一色的开心和祝福,然后八卦他们两个的情史,一脸柠檬味的羡慕嫉妒恨。

当然之前担心的“异样眼光”也不是一点都没有,宁致舅妈偶然知道这件事后,胳膊伸出八丈远的管闲事,过来教育宁致:“你看看你那交的什么朋友,啊?还女生和女生在一起,那就是变态。”

宁致想都不想:“你他妈有病吧。”

她骂完才觉得不太尊重,想了想追了一句:“您她妈有病吧!”

郑可心知道后哈哈大笑。

她逐渐不在乎了,之前忧心过那样久的问题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不再是问题——大家都忙着挣钱,还真没那闲工夫操心别人的目光。

这一年冬天,高晴主动提出,希望两家的父母一起吃个饭。

高晴是个聪明人,苏瑛玉又是个好性子,两家爸爸聊了聊,发现工作上算一个系统的,也聊得很投机,想象中腥风血雨的一顿饭吃的出乎意料的和谐。

饭后,高晴单独和郑可心聊了聊,对她说:

“这种感情,毕竟是少数人才能体会的,阿姨没有体会过,人对自己未知的事情总是充满恐惧,总是会担心。所以当年当年知道你家里的事,很怕你把念念当成了救命稻草,担心万一哪天你坚强了,生活风顺了,也就不需要她了。

念念来了我才成为了妈妈,我不能不为念念考虑。”

郑可心点点头:“我明白。”

高晴微笑着看着她:“如果你当初没有选择和念念分开,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但现在看来,你是真的把念念放在了心上,后来你们在一起,我也就没说什么。”

郑可心:“那您为什么一直不愿意见我。”

“其实也没什么。”高晴笑了笑,“只是觉得上学和工作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状态,想等你们都工作了,稳定下来,再看一看你的态度,现在看来”

郑可心的心高高的提了起来。

高晴顿了顿,释然地说:“想当初我和她爸在一起,父母不也是不同意吗,现在大家不还是好好的——你俩在一起也挺好,没孩子还省心,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去哪去哪,也没什么压力,时代变了,我们当父母的也要往前看。”

饭后,郑可心默不作声的哭了一场,没有哭的很凶,只是抱着许念念默默流泪。她大概觉得,那些看不到尽头的苦总算熬尽了,终于可以说一说心里的委屈。

一切都会过去的,这一切的一切,都过去了。

因为工作的缘故,时隔多年,萧绪再一次回到了林城,她照旧约郑可心出门,特意嘱咐:“不吃肯德基!你能不能吃点贵的!”

郑可心二话没说定了林城最贵的自助餐,然后拉着许念念去蹭饭。

萧绪比她们两个大几岁,之前还不显,这两年身上“学姐”的味道开始浓厚起来,见了许念念像个家长似的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点头说:“挺好。”

席间郑可心和萧绪聊她们的陈年往事,许念念就在一旁吃东西听故事。

萧绪说和她说,小时候她们两个在街上玩,忽然有小男生跑来骂她是疯子,她爸爸是大疯子她是小疯子,这话被郑可心听见了,郑可心二话不说果断出手,扔出的石头正中男生脑门,男生哭了一路。

郑可心毫无印象:“有这事?”

“你不记得很正常。”萧绪看她一眼,“那时候你刚一丁点大,话都说不利落呢。”

当年那些说不出口的,打算深埋一辈子的故事,如今都能当做闲话唠家常,时间的确伟大,的确能抚平很多伤痛。

三个人吃完在外面等车,萧绪不着急回家,打算去给爸爸和奶奶扫墓,郑可心扭头问她“你之前从不管他叫爸爸,现在是原谅他了吗?”

萧绪呼了口气,“一个称谓而已,这样叫着方便点罢了——你呢。”

郑可心看她一眼,便知道她的意思。

“依旧厌恶、依旧恨。”她说,“如果没有她,我家不会是现在这种情况,可能会更美满,更幸福。可是也知道,她是个老人,是个病人,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没有她,也就没有我妈妈和我了吧,之前想不明白,现在也想不明白。”

许念念轻轻握着她的手。

郑可心:“只是——大家心里或多或少都有罪,人想杀人,和人会杀人,是两回事。”

萧绪看着面前车来车往,有点出神,片刻后说:“我爷爷重男轻女,当初查出我是女孩的时候,说是我坏了祖上的风水,逼着我妈打胎,我奶奶人微言轻,说不上话,是我爸拼死保住我的——感激是真的,爱是真的,恨也是真的。”

好在,无论是浓重的爱还是彻骨的恨,她们已经有了能力去消化。

又一年过去,中秋节乔源接了个单子,甲方那边送来了两箱月饼和三箱子螃蟹,乔源知道后,果断把收货地址写成了许念念工作室,而后中午带着宁致过来蹭饭。

螃蟹是网兜装的,没捆绳子,路上颠簸有个袋子漏了,箱子一开螃蟹横冲直撞的往外爬,郑可心和许念念哪见过这阵仗,拿着锅碗瓢盆手脚脚乱的围追堵截,把一月吓得抱着窗帘窜上了天花板,死活不下来。

结果还是漏了一只,宁致进门的时候,漏网之鱼正扒拉着门框想往外爬,宁致压根没看见,一脚就给踹飞了,螃蟹在空中转了个圈,碰巧降落在刚回到地面的一月面前。

一月吓得毛都炸起来了,愤怒的叫了一声撒腿就往门外跑,跑的太冲不小心撞到了门口布景用的三角书架,书架倒了,上面的花盆砸了个稀巴烂,刚浇过水的泥巴摊了一地,散发着类似雨后泥土的气息。

郑可心和许念念已经很淡定了,养猫么,得看清谁是主子,于是郑可心从厨房探了个头,指挥宁致收拾烂摊子,不然中午其他人吃大闸蟹她喝西北风。

金主爸爸送来的螃蟹太多,许念念做了一盆清蒸一盆香辣,几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剥壳,吃了两个小时才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