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郑可心

生日宴(1 / 2)

那天回到家后,郑可心睡了一天一夜,满打满算,刚好二十四个小时。

苏瑛玉等到她们回家就急匆匆了医院,郑书培那边虽然不用时时看护,但少不了用人的地方。她走得急,没能从两个女孩脸上看出任何异样,出门前惦记起之前说过的话,还摸了摸许念念的头发,问她爱吃什么。

许念念还没来得急开口,郑可心就迷迷糊糊的接了话:“不吃折耳根。”

这句话落地,她像是吐出了最后一口气似的,气力全无的进了卧室,裹着一身棉服帽子手套围巾往床上一躺,闹出来的动静把窗外刚停下的麻雀吓飞了。

苏瑛玉听见卧室里咣当一声,握着许念念的手紧了紧,低低的叹了口气:“家里出了这么多事,可心心里不好受,我这个当妈的也帮不了她,这孩子又心思重,想什么都自己压着......唉,总之阿姨谢谢你过来陪她,真是麻烦你了。”

苏瑛玉走后,许念念到回房间,见郑可心睡得沉便没有叫醒她,轻手轻脚的帮她脱掉了沾了雪的衣帽,又找来一块热毛巾帮她擦了脸。而后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又把电热毯打开了。

郑可心全程睡得毫无活人该有的样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寒假刚开始的时候,她连着好些天失眠,经常一动不动的熬过一整夜。

天黑就躺下,天亮就起床,严格遵照太阳的作息,随的不怎么像人。而后许念念拖着行李箱跑来陪她一起过年,和她同吃同睡,这日子便不那么难熬了,总算能睡个好觉。

但她心里还是不踏实,时常觉得胸口憋闷,家里房间格局和出租屋类似,她们照旧分开做作业,有些时候郑可心抬头看她一眼,需要用力呼吸好几次才能消化心里团起的难熬。

总是觉得两个人坐的远了些。

想来心事是藏不住压不下的,或许满溢的情绪就该宣泄于口,一辈子里最特殊的十八岁,总归是该享有一点无所顾忌的特权。

终于,一句冲动扯断了郑可心紧绷的弦,她睡了个昏天黑地,在梦里补回了所有缺失的轻松笑意。

下午两点,冬日不带温度的阳光似乎也送来了一抹暖意,许念念蹲在床边看郑可心放松下来的眉头,觉得她好像慢慢变回了体育课时自己看过的模样。

像只睡得迷糊了,被人吵醒会一脸迷茫的小猫。

就是这只猫未免睡得太死了,许念念看她难得彻底放松,不想喊她起床,然而端着麻辣香锅在床头转一圈,见她毫无反应又觉得奇怪。

一天里许念念无数次去摸郑可心的额头,担心她着凉发烧才睡的这样人事不知,挨到第二天晚上九点,她正在背书的脑子走了个神,一个可怕的念头凭空而生,把人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猛地冲进门探了探郑可心的鼻息。

郑可心把许念念吓得好半天才缓过来,提心吊胆的等到该睡觉才没有办法的躺下,结果许念念刚闭上眼郑可心这个祸害就兴冲冲的起床了。

二十四小时的超长睡眠威力秒杀所有品牌的咖啡,她兴奋地从床上爬起来,衣服穿到一半又滚回去抱了抱旁边的女孩子。

然后以上动作复制粘贴,她来回折腾了两圈,把许念念那一点睡意全给搅和没了。

许念念眼皮掀开一个缝把她瞪了一遍,不打算和她一起胡闹,躺着开口:“锅里有红豆小丸子,吃的时候用微波炉热一下。”

郑可心把猫属性那一套学了个全乎,包括半夜烦人不睡觉,学以致用闹腾着抗议:“我想吃芝士排骨!”

“你看我像不像芝士排骨。”许念念忍无可忍,一脚把她踹下去了。

郑可心喝了大半锅红豆汤撑得够呛,但依旧睡不着,又不敢闹出太大动静把许念念吵醒,于是又把家里每块地板砖走过一遍后,她把米桶搬了出来开始煮粥。

依旧是万年不变的路数:米多了加水,水多了加米。

煮完粥才两点,那就煎荷包蛋,好不容易做出一个完美的荷包蛋,一看时间才三点,郑可心琢磨了一会儿,想起小学语文课上老师教的:要想掌握技术,只有勤学苦练,才能熟能生巧。

谨遵老师教诲,誓要做行动上的巨人,于是她把家里新买的一兜子鸡蛋全祸害了。

一直到隆冬里窗外积雪化了个干净,郑可心都没能如愿以偿的吃到芝士排骨,而后好多天她的菜单都是大米粥配荷包蛋,有没有涪陵榨菜都要看许念念心情。

睡过那二十四小时,郑可心觉得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精神过,然而随意倒时差的后果是很严重的,例如她生物钟彻底乱了,总是大半夜兴冲冲的醒过来,一睁开眼就死活睡不着。

许念念收到二十多个荷包蛋和一大锅粥的惊喜大礼包后,毅然决然的给厨房上了锁,郑可心没办法祸害厨房,就开始玩命写作业。

漫漫长夜寂静无声,白日里这城市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如今却一点声响都没有,月亮失职狗也打鼾,整个世界漆黑一片,仿佛只有郑可心桌上这么一盏灯亮着。

太安静的环境让人困倦,然而她一点都不觉得累,搬着作业在苏瑛玉的卧室里一忙就是一夜,偶尔伸个懒腰从门缝里看一眼许念念,效率极高的写完一本又一本——当了学生这么多年,头一遭体会到真正的心无旁骛。

有时候天亮她就爬回去睡觉,有时候下午才会打哈欠。如今盛芸明不再发疯,也不再锁门,郑可心一日三次给她端饭倒水放在床头,收拾房间,她渐渐感受不到心里的愤怒,觉得屋子里躺着喘气的不是个人,只是个会喝粥的植物。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许念念又开始上补习班。

年后的补习班比年前的时间还长,许念念一大早就要出门,郑可心有意让她多睡一会儿,于是自行承担了做早饭的任务——她的厨艺总还是有点长进的。

折腾了好些天,作业只剩下一个短短的尾巴,郑可心混乱的生物钟终于慢慢调整到正常的节奏,这天许念念刚出门,躺下睡觉的郑可心立刻睁开了眼。

她从另一间卧室阳台的柜子里搬出了两个提前用绿色包装纸包好的礼物盒,一大一小,小的都能装下一个篮球。郑可心把它们买回来时愁坏了,她没想过她家那一亩三分地,实在是没地方藏。

她刚把两个纸盒搬到客厅茶几上,手机叮铃一声,宁致发信息问她:“红薯卖没了,紫薯行吗。”

郑可心琢磨了一下,没能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许念念选食材很讲究,能吃出不同产地菠萝的口感差别,郑可心觉得这种老天爷喂饭吃的技能自己这辈子都学不会了,于是心甘情愿的当一个好养活的凡人。

四秒钟后,她十分草率的把菜单上原定的拔丝红薯换成了拔丝紫薯。

连日的好心情让郑可心忘记了自己水平有限,死了一次又一次“誓当中华小当家”的心,随着许念念生日的临近,再次死灰复燃了。

她打算凭借自己的努力,亲手给许念念做一顿大餐。

做饭需要买食材,她瞒着许念念下午没办法出门,上午家里又没有人能照看盛芸明,于是这才想起了无数次被她有新欢忘旧爱,葬在了大明湖底的宁致。

安冀家有点远,这种时候还是宁致靠得住,出行自由,对钱敏感,而且力气大。

宁致:“你的意思是找我当苦力呗?”

看在郑可心好不容易“活过来”的情况下,宁致咬咬牙,答应了。

于是第二天,郑可心推看门,见到了拎着两个大塑料袋累的像匹马似的乔源。

宁致溜溜达达的跟在后面,进门往沙发上一坐,心情不是很好的哼了一声:“当苦力的连杯水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