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郑可心

万年历(2 / 2)

许念念立刻想起了她那口含冤拉丝的锅,正无语着又听见郑可心小声说:“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

“......”

真是要被气笑了,许念念刚要数落两句,一抬头,忽然对上郑可心慌慌张张的眼神,就那么一秒,而后郑可心连忙把头低下去了。

苏瑛玉气质娴静,长相温柔,静眼薄唇细眉,让人一看就觉得亲近。郑可心的五官和苏瑛玉很像,只是天生的优势后来被满身的疲惫遮掩了,她又不像同龄女生那般活泼热闹,温婉的长相摊上个话少不爱笑的主人,外人眼里便有些好看而不容易亲近。

这个年龄的女生眉眼一静显得格外不同,反倒给人一种误解,觉得她成熟镇定心里有数,是个有主意的。

可惜许念念不是外人,没被她的面皮糊弄过去。

许念念和她相处了大半年,见过她的活泼知道她的难处,渐渐明白郑可心这种个性的来源——这日子她做不了主,也控制不住,每每有一点或许会变好的期待就会被现实扇上两个耳光,久而久之被教训的“左不语,右不言”,什么事都心里憋着。

不是什么都不想要,什么都无所谓,而是什么都不敢求。

许念念忽然意识到,她原本设想的旁敲侧击到了郑可心这里是问不出什么的,即便是直截了当的把问题摆到明面上,郑可心多半也会摇头——她不敢承认。

许念念张开的嘴顿了一下,心里一软,从郑可心的神情里猜出了郑可心的想法,想着:自己也成了她心里的不可求吗。

而后她默不作声的叹了口气,把灶上炒馅料的火调小了,接过郑可心手里的盆掂量了一下,加了两小碗红薯粉和一小碗水递回去。

“水可能有点少,先这样揉着,揉匀了给我看,芋头不够也可以再加,锅里还有。”

郑可心看了她一眼,许念念一脸的如常神色外加过年专属的温柔逐渐缓解了她的担忧,她在只有两个选择的分叉路口站了一会儿,慢慢领悟了许念念的意思。

——你喝醉了,我没往心里去。

刚做了一组半上下坡运动的心终于走完了最后一段路,凑成了一个完整的m。心是安下来了,可随即又觉得有些落寞。

这个时间喜欢谁都是有罪的,是又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别人的喜欢,和黑板边上的高考倒计时连在一起,从三位数变成一位数,撕掉最后一页,几张答题卡交完就正大光明了。

虽然要担心老师家长,也不过是暂时的。

可她的喜欢却连着新年连旧年的万年历,期限是无穷,每一页都忌嫁娶,永远也撕不完。

要担心全世界,要担心一辈子。

她喜欢许念念,没打算让她知道,也没想过在一起。

可告白的电话打出去,却被对方质问是不是真心话大冒险的滋味,明显也不好受。

郑可心忽然发现,自己什么都无所谓的性子才过了短短半年,就变得事多又麻烦。不仅是性子,穷养大的胃吃了几顿好饭也跟着娇气了起来,前几天吃了几天清汤寡水的斋饭,许念念一回来就咕噜咕噜的响,要造反了!

郑可心把面团揉的乱七八糟,心理苦笑着想,毕业后两个人各奔东西,早晚得因为肠胃炎进一趟医院。

山粉饺皮馅皆讲究,包法也独特,不用擀面杖,面团揉圆后右手拇指食指一捏,左手往里推,成品是个等边三角形。这新鲜吃食是郑可心提出来的,包的好看的却还许念念。

每个出自郑可心的成品都要在许念念手里进行一次二加工,许念念一边塑性一边问她:“网上说这种饺子是南方的做法,你家里有南方人吗。”

郑可心轻轻摇了摇头:“是宋奶奶。”

许念念听郑可心讲过萧绪一家的事情,只言片语说的不详尽,只知道萧绪是个和她同病相怜一起长大的姐姐,而宋奶奶则在前段时间去世了。

她一时没说话,听见郑可心接着说:“小时候没搬家前,我们家和萧绪家是一起过年的,那时候盛芸明还没疯,和宋奶奶关系很好,老一辈做饭的手艺都很好,过年里饭席上菜都不重样。”

郑可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下:“这饺子是宋奶奶的传统——可能她是南方人吧,她说寓意好,福禄寿三全。”

可惜求了一辈子,到头来既不幸福,也不长寿。

郑可心包饺子的手一顿,这样想来,还吃这个饺子是不是有点不吉利。她生硬的岔开了话题:“你打算怎么做,这种饺子好像不能煮,只能蒸,但我记得好像还吃过炒的......”

许念念拍板:“那就多蒸点,中午吃炒的,晚上再放个汤。”

剩下的芋头被分了两半,一半裹糖拔丝一半做成了芋圆。许念念抽空回出租屋收拾了些换洗衣物和作业,顺便把家里一直没喝的一大盒红茶带了过来,把夏天里喝的橘子换成了奶茶。

除夕夜那天许念念见过了郑可心的狼狈,此刻一丁点让她独处的心思都没有——再有那么一次失联,他们四个有一个算一个,得集体心脏病,太折寿。

而大过年的,郑可心也没有理由把人往外赶,于是许念念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住下了。

一开始,郑可心惦记着自己做的糊涂事,总有些说不上来的别扭,但相处几天谁也没提那个晚上,两个人吃饭作业看电视,好像回到了她俩的小出租屋,郑可心担心了一阵,喝了几杯奶茶就慢慢放下了。

她心口被一块重石压着,惧怕亲密接触暴露了自己的心思,心里只顾着这个,全然不记得说出口的那句很想你,可怜兮兮的满脸泪,以及许念念跌跌撞撞的把她扶回房,帮她脱衣服盖被子。

更不记得那是初吻,许念念没躲。

这些都被郑可心当着细枝末节遗忘了,然而许念念抓到的重点就在这些细枝末节里。

很想你或许只是想念,亲吻也可以理解成发泄,人只要想自欺欺人死人都能推动棺材盖。可那天,她好不容易把郑可心安顿好,伸手一拽被子却滚出来一个沉甸甸的纸盒。

郑可心所有的文具摆件都是纯色,从来不用这样“花里胡哨”少女心十足的东西,绿底白花,一看就是许念念的风格。

各种零碎的小物件洒了一床,每一样许念念都认得,每一样都是铁证。已经睡着的郑可心全然不知,许念念“正式”搬过来后,那盒子就被郑可心放到床头柜里了。

当初想要问一问时,变故横生堵住了许念念的嘴,而今她知晓答案刚想要聊一聊,又出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