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入定

狗屋之春(17)(2 / 2)

——小芬把手电筒的光还给了手电筒,因为已分不出什么是月光?什么是手电筒的光了?山灵很轻,一路上,伞头敲打着山坡,该睡的全醒来了,统统醒来了,起先是山神在偷窥我们,后来是云神,星星好像全掉下来了。时辰还早,大概都是这样:莫约要到凌晨三时以后,天地才会出现疲态而庸懒不动了?现在还早,十一点不到。我并不做他想?呆太晚也不好?夜游,浅嚐就好。所谓夜游,只要看到虚空里的星河和月亮,那个心世界的世界海智慧的浪花地,也就可以折回睡觉了。

「老爸,我又梦见我老爸!」小芬说:「人死了以后灵魂还在吗?」

「肉体死了,神识却不灭,随业而去,就好比疯了的老竹,开花,枯死了,新的竹子却在旁边茁壮起来。你老爸还在他的世界,没有走,他在等待,他有所期望。」我说。

「他在等待什么?」小芬问。

「他的心愿!」我说。

小芬叫了起来:「等股市破一万两千到达一万五?」

「对!」我说:「他曾对山说!曾对云说,曾向月亮发誓,曾请星星作证,股市要还他一万五千点。」

「老爸好可怜,老爸您不用等了!算了!还给它吧!不要等了?退回去吧!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小芬说。

「不行!他已经等到九千点了?」我说。

「可是万一又跌下来怎么办?」小芬几乎尖叫起来!

「也许你对!不要再等了?」我说:「人不要为抽象的意识而活着?要学会原谅自己,也学会原谅别人,不要执着妄世的一切!要超越它!」

「这世界上没有永恆的东西?」小芬天真的问。

「有,在真心里,保存在真心里。」

「真心在哪里?」小芬问:「老爸您有真心我有没有?」执着起来!

「是修来的?是捡到的?是用功唸出来的?」小芬问。

「夲来就有的。」我淡淡的说。因为这种事不可说。说不清楚?

「我有吗?」小芬问,一脸的真诚。

「有。」

「在哪里?」又问。

我反问她:「在你心中,那年你老爸死去的样子,你还记得吗?」

「记得!」

「经过了这么多年,你老爸有没有老去?」我是问那个印象。

「没有,一样,就是那年那个样子,永远是那个样子,一点也没变?也没有随着岁月而老去?」小芬认真的说。

「只是小芬长高长大了?对不对?」我说。

「是的!」

「为什么没有老去?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没有!」小芬嘴巴和眼睛都张得大大的:「是怎么了?」

「你是用真心去看,真心不会随人老?所以你看到的老爸,也不会老去?永远保存在你心里。」我说。这是大家都有的经验,阔别10年,好友的样子在心中还是10年前的样子。没有老去?

「我也,也好像有一点懂了,呵呵呵,」她笑得傻呼呼的!

「老竹疯了,小树却慢慢的长高了!」我说:「可是无论如何?真心常住,不随时光和现实的改变而改变?它一切如一不二!」

「妄世的改变只是一埸梦!」小芬说。

「世间常流转,真心却像一座青山,青山常住,绿水常流!世物不停的更替,人不断的老去,只有真心却不改变?」这就是真心奇妙的地方。三岁时看到的恆河在心中一点也没有改变?阔别40年的大陆也在老兵心中没有改变?

看到草寮了。

田大少吊死在这!

可是世界并没有停下来?在无边的星云中,一颗沦落,又有明星升起,在无边的星空中,彷彿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乍看之下这世界一点改变也没有?人和万物一样,总是要在多变无常的时空中,强迫自己适存下去。

一如一棵树长在山坡,起先是直的立的,后来地层滑动,树在几十年后全部横横斜斜的长着,但是树并没有死去?也没有倒下?只是根部差点跟树尖成平行状态?

小芬在草寮内坐了一会儿,我在外面看着天体。曾经有过的熟悉的女体香此刻正名正言顺的与天地合而为一,互摄交流在宇宙万有之中。

夜在寂静中,逐渐深沉。

感觉女孩和我和天地和歷史的洪流不一不异的交流于一。

是的!老竹老了,新竹才开始茁长,一切都为时不晚。

生命如一辆列车,一直往前开,一直往前开,把一切都丢在后面了!

他们仅管有一万个留下来的理由,也只能随着生命的列车奔跑,隔着车窗跟她招手!不然又能如何?

阴阳两隔一切都改变了。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可以放下一切,不再依恋尘世,到自己应该去的地方去,既然已经辞世了。

既然列车不断向前开去?

也因此吹奏起小树之歌来。在火车的繁响声中!

雷克斯:「珍惜现在,照见过去,激励未来!」

「过去回不去!未来还未来!只有把握当下!」老伯说。

——生命一旦被啟发,就会在一夜之间发狂的长成了,小芬已在一夕之间长大了。这绝对不是虚夸之词?当我第二天见到她时,吓了一跳,明丽的光彩如一轮新月罩在她的身上叫人好不喜欢?眼睛为之一亮,好想佔为已有,早晨五点左右,她来敲我的房门,闪了进来以后,故意亮灯,把我从床上拉起来,向我大叫:

「老爸你看!」